那些跳霹雳舞的人,不准女足染发

阿编者按:曾经被规则束缚的一代人,用规则束缚下一代人。
一夜之间,霹雳舞再一次红遍大江南北。霹雳舞、滑板、攀岩和冲浪四个大项正式进入奥运会,上了热搜,带动了“喊话孙红雷”。
就在前一天,热搜榜上关于体育的头条,是“大学女足因球员染发被判负”,11月份的福建省大学生女足联赛,福州大学在与集美大学的比赛中,因为多名球员染发被禁止上场,最终因场上人数不够而被判负。
霹雳舞与染发,就像两代年轻人的隔空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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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舞曾是一代人的时尚)
当霹雳舞以“助于奥运会与年轻一代交流”的名义进入奥运会,中国的第一代霹雳舞者,不再年轻。
在英文中,霹雳舞是Breaking,也被说成是“地板舞”,并不完全等同于街舞。直到现在,很多人对霹雳舞,乃至街舞的理解都很模糊,绝大多数人都将之与“托马斯旋”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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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们又忘不了霹雳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怀旧,霹雳舞就属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
孙红雷是中国最早的霹雳舞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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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8岁的孙红雷是全国第二届霹雳舞大赛的三等奖,而他再一次在全国人民面前跳霹雳舞,已经是2016年,在《极限挑战》,当时46岁的“东北舞王”孙红雷,一段霹雳舞的即兴发挥,震惊四座。
孙红雷不是演艺圈唯一的“舞王”,导演贾樟柯,自封“汾阳霹雳舞小王子”,年轻时还跟着大篷车一路走穴。他说,直到现在,他还会在无人的电梯里跳霹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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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红雷是霹雳舞高手)
孙红雷与贾樟柯,都出生于1970年,这是中国第一代霹雳舞王的标准年龄。
另一个关于年龄的数字——2016年里约奥运会,电视收视人群的平均年龄,达到了52岁。
始终围绕霹雳舞的,只有一个词,规则。
霹雳舞是打破规则的,在它年轻之时。
1984年,翻译成《霹雳舞》的《Breakin'》上映,1987年引入中国后,无数人为之轰动,这部电影讲述了霹雳舞者打破爵士舞的传统,体现了年轻人对规则的反抗与蔑视。
其实公认的霹雳舞王,既不是孙红雷,也不是贾樟柯,而是演过《摇滚青年》的陶金。36岁英年早逝的他,上过三次春晚,真正意义上的中国“霹雳舞小王子”。
然而陶金在学习霹雳舞的那一阵,就曾经被老师、长辈们多次训斥,用那个时代的语言来说,“流里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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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舞曾是一代人的时尚)
北京舞蹈学院的教授张平,和陶金是同学,也是国内第一批跳霹雳舞的,他在接受央视采访的时候提到,最早跳霹雳舞,他们要用毯子把门窗都遮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但他们就是喜欢霹雳舞,“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融合进去”,这种感觉于他们而言,很自由,很开放。
霹雳舞又顺应了规则,在它成长之后。
霹雳舞第一次出现在了奥运会,是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的闭幕式,200多名霹雳舞者进行了一次娱乐性的表演,但直到2019年,才有了正式进入奥运会的讨论,而到了2024年巴黎奥运会时,霹雳舞从表演到成为正式项目,正好四十年。
这个曾经年轻的项目,已经很不年轻了。
而它之所以能进入奥运会,是因为它更像体操,中国舞蹈家协会街舞委员会副主任汪瀚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那些大众化的动作是可以标准化的,可以像体操的动作那样去打分。如果有心要把它变成体育项目的话,是可以的”。
曾经打破规则的霹雳舞,成了规则最大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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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舞在世界各地都颇为流行)
霹雳舞在中国的流行轰轰烈烈,没落却悄然无声。
孙红雷们并没有将霹雳舞当成职业,他们在短暂地迷恋之后,就走向其他行业。贾樟柯说,他偶尔在无人的电梯里,还会跳上一段,但这已经是自娱自乐。
1988年的全国霹雳舞大赛,也就是孙红雷的参加的那一届,是最火爆的一届,从那之后,霹雳舞的流行就开始走了下坡路。当街舞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作为母体的霹雳舞再一次被人提及,已经是新世纪了。一位霹雳舞爱好者说,“没有让它成长的土壤,只凭喜欢是不能流行太久的,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彻底消失了”。
在他们的年代,流行的不只是霹雳舞,从喇叭裤,到蝙蝠衫、蛤蟆镜,他们像海绵吸收着一切来自外界的信息,并试图将之转化为属于他们的潮流,以及属于他们的青春。
但一代人的青春总是过的很快。
街舞迎来了另一代年轻人,但更吸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街舞的动作,而是他们的装扮、服饰——也就是85、90后不堪回首的过去,杀马特。街舞中的battle,又被称为尬舞,成了各种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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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一代那些爱跳霹雳舞的人一样,杀马特们的特立独行,也是因为想捅破规则的束缚。杀马特的来源是英文“smart”,是时尚。
但如同霹雳舞一样,杀马特们迅速被淹没在时代的浪潮中,甚至没人关心他们被浪潮拍打后的伤痕,因为人们又迎来的新的街舞。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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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大学女足,来源官方网站)
杀马特与孙红雷们的区别,还在于后者烫发,前者染发。
烫发是经久不变的潮流。
1982年,上海最大的理发店,南京理发店,购置了26台大型的落地吹风机,每天要接待250名顾客烫发,星期天这个数字变成了350到400。
郎平现在还会带着女排姑娘们去烫发。
在她打球的时候,每次出国前,女排姑娘们都会去北京当时最有名的四联理发店去烫发,后来当了教练,她也会带着球员去烫发。再回头看自己早年间的发型,有人说这挺土啊,郎平还有点不服气,“我觉得也挺时尚的”。
迄今为止都没有条文规定,女排球员打球不能烫发。
那么,染发呢?
而在全国青少年足球联赛中,有政策文件中明文规定,“各阶段参赛运动员不得纹身、染发、留怪异发型以及佩带任何饰物,否则取消其比赛资格”。
染发和烫发,到底有哪些不同?
使用搜索软件输入烫发与染发,出来的大部分是“烫发、染发,到底哪个更伤头发”?
在另一群人的眼里,染发犹如洪水猛兽,于是,福州大学的女足球员,就因为染发人数太多,无法进行比赛而判负,即便这不过是新一代年轻人的潮流,与曾经的霹雳舞,烫发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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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运动会已有霹雳舞大赛)
网友的评论两极分化,有些人觉得,足球乃至体育运动,不应该有这些条条框框;有些人认为,规则就是规则,制定了就应该遵守。
制定规则的人,都经历过霹雳舞的黄金时代,也许跳过霹雳舞,也许看过其他人跳霹雳舞,但不再年轻的他们,不准年轻人染发。
在豆瓣,《霹雳舞》的评分只有7.7分,这部曾经风靡整个中国,影响一代年轻人的电影,评分人数不到1800人。
一代人很难理解另一代人。
尽管在同样的年龄,他(她)们的思想是相通的,追逐潮流、渴望变化。但到了最后,曾经被规则束缚的一代人,用规则束缚下一代人。
这失去了体育的本真——坚毅、公平,以及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