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英雄张逸民：简练不是简单，我指挥作战，尽量少讲话

海战英雄张逸民回忆录101

1965年8月下旬，从汕头取经八六海战经验回来几天，支队长梁长福就跟我谈话，任务是让我去福建接替参谋长马立新，领导快艇31大队在福建的战备工作。

快艇31大队对我来说，既很近，又很远。说近，在牛轭港就天天在一起，并且是在一个大食堂里吃饭。但就作战指挥而言，我与快艇31大队确确实实相距甚远。远在哪里？就远在相互不够熟悉，尤其是指挥上很不熟悉。如何缩短相互间这段距离呢？办法就是主动接触。谈话是接触，超短波里指挥是接触，亲自给干部讲课也是接触。方方面面能主动接触，时间长了就自然近了、就熟悉了。

就指挥方式方法、习惯动作、语言表达水平，一百个指挥员就有一百个样，有大同也有小异，但绝不会相同。不仅讲话多少有大不同，同样一个口令，下达的时间、语言表达方式、要求程序也差异甚大。我到快艇31大队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场合，灌输我的指挥方式、方法以及我对下级的要求。授课时讲、出海训练后讲评会时讲、个别谈话中讲、传达作战任务时更要讲。说实话，我的作战指挥就是尽量少讲话，尽量少啰嗦。简练而不是简单，更不是失掉指挥。

到快艇31大队，除了抓部队训练外，我还特别注意向31大队的学习。第一，学习这支在快艇部队中有光荣战史的老部队，学他们的好思想、好作风。第二，学习K-183型快艇的使用特点和此型快艇的优越性能。学习一个月就有长足的进步，觉得心中有底了，打仗更有信心了。

K-183型快艇，从设计理念上讲与小型快艇是一脉相承的，没有大不同，却有许多小差异之处。应当说，K-183型快艇的战术技术性能大大优于小艇。我认为有四大优势。首先是稳定性好。耐风浪性能有了重大的提高，4级风浪作战不成问题。生存能力强于小艇，本身的生命力大。射雷时，航向比小艇容易稳定。其次，K-183型快艇使用的是大口径鱼雷，即533毫米的大型鱼雷，而小艇则是450毫米口径的中型鱼雷。其战雷头装有300公斤高爆浓缩炸药，鱼雷爆炸威力大了许多。其三，继航力增大，作战半径大于小艇一倍。其四，K-183型快艇的航海保障设施、通信设备以及雷达设备都好于小艇许多。不仅适合复杂海域行动，且更适合300海里以内的作战活动。学习K-183型快艇战术技术性能后，我更爱大型快艇，相信大艇在我手里一定有机会发挥其最大特性。

转眼到了1965年11月初，此时已是初冬季节。平潭这里虽说初冬除掉早晚较凉爽外，白天仍然是秋天模样，部队照常洗冷水澡，出海照常是夏装。我则中午常下海游泳。此刻，北方冷空气开始南下，但到平潭似乎也没多大劲了。我心里明白，季节到了这风越刮劲头就越大，到了12月真正的冬天才会姗姗到来，平潭到冬天还早着呢。

论带兵打仗，我最崇尚的就是智勇双全式的人物。我很赞成做人不可有傲气，但又不能没有骨气。一个是傲气，一个是骨气，虽是一字之差，那差别可大呢。骨气是什么？我的体验，就是做人不论在何情况下，骨头要硬，困难面前不屈服，强人强势面前不屈服。而傲气就是目空一切，自我感觉特好，总认为自己什么都好，连自己身上的虱子都是双眼皮。大凡这类人，都长着两副面孔，遇到更硬的则低三下四，前大襟变长了。而在下级、战士面前，则鼻孔朝天了。

说实话，智勇双全很难。难在哪里？难在大智大勇最难，而小智小勇则容易。主席、总理在陕北与来犯的胡宗南之斗争，则为大智大勇。而解决智勇双全的办法之一，甚至说是重要的办法，就是多搞调查研究，多动头脑去想。不用脑子，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来的。多想多问，不要不懂还硬着头皮装懂，假东西终究要露出马脚的。

我这次到福建平潭岛，曾三次与水警区领导、护卫艇31大队领导晤面，议题均为研讨“护（护卫艇）、快（快艇）协同作战”问题。三次研讨，三次均不能进入正题。研讨的结果，快艇始终只是被当发展胜利的兵力。这就是说，鱼雷快艇在护卫艇领导的心里只能当个配角，而不能当主力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为什么？我的护卫艇兄弟，他们将高速炮艇的火炮威力看得太重了。如要用我的理解去解释，那就是福建这儿，护卫艇已经包打天下了。

我认为产生这样思想的缘由，有三条客观原因，这就是：高速护卫艇是福建基地的当家主力，而我们驻闽的鱼雷快艇是隶属于东海舰队的直属作战部队。用外来的兵力费劲不小，最后还可能会把功劳带走，得不偿失。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学“8.6”海战学偏了，南海护卫艇41大队在“8.6”海战中，确实打得很好，双联“37”炮确实发挥了巨大威力。但是还有一条重要的经验福建护卫艇未必学到，那就是高速炮艇的高速性能的充分发挥。

我说没学到手，这不是胡话，要是学会发挥速度的优势，那后来就不会发生在“崇武以东海战”中，让本可全歼的两条敌舰跑掉了的事了。这就是天天使用高速，却忘掉速度是一种巨大的优势的道理。最后一条原因就是护卫艇不懂鱼雷快艇，尤其不懂快艇鱼雷的威力之大。我可以这样比喻，只见双联装“37”炮将敌舰打成全身马蜂窝，却不见鱼雷炸开的是一个大窟窿。

对究竟要不要搞“护快协同作战”一事，我的态度是明确的，就是一切全听福建基地首长的调遣与指挥。协同就按协同去打，不协同就将自己的快艇部队兵力组织指挥好，当好发展胜利的角色。不过，我的真实心境却是为护卫艇这种包打天下的态度担心。我担心什么？当指挥员的，当然不论干什么都要有信心，不但有信心，而且要信心十足。但是，任何时候不可忘记，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信心这东西也不可走偏，一走偏就会变质，就会走向反面。信心这东西，能成全自己，也可毁掉自己。人太自信，考虑问题少了容易出错，就是百慎一疏嘛。太自信了，容易“一厢情愿”、容易“想当然”。太自信了，就容易拒绝别人的帮助。我始终牢记一条，护卫艇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有要求，随时随地会全力以赴伸出援助之手。

就在我住在平潭岛之时，出于对快艇的热爱，也出于对护卫艇的喜欢，我心中爆出个奇特的想法：东海舰队若是能组成一个“护快混编大队”该多好啊。不论是对海峡的克敌制胜，或是对今后的护快两个艇种肯定是有益的。能合在一起互为补充就是一种新的战斗力，就是一种1+1大于2的战力组合。我坚信一条，这种混合将会使高速护卫艇的巨大战斗力得到最有效的发挥，而快艇的高速性能与巨大的鱼雷威力，也一定会有更大的展现。在福建前线组建这样一支有突击能力的部队，是现实的，并非空想。这支部队有仗则打仗，没仗则练新的协同配合方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