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亚战事难断,非盟“止战”目标如何实现?|军情观察

当地时间2月6日,在第34届非洲联盟(下称“非盟”)首脑会议开幕式上,卸任的非盟轮值主席、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在非盟首脑会议开幕式上表示,在非盟2020年提出“非洲消弭枪声”主题后,非盟已通过决议,将“非洲消弭枪声”的总体路线图实施期限延长至2030年。

2013年,非盟曾提出“到2020年结束非洲所有战争”目标。但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下,非洲各国政治乱局难解,暴力事件接连发生,恐怖主义势力利用混乱局面加速渗透。在非洲之角地区的埃塞俄比亚,国内民族冲突、党派冲突和与周边国家之间的资源纷争重叠发生,成为诱发该地区新一轮局势动荡的中心。

内战与民族冲突引发难民潮

2月5日,联合国难民署发言人巴洛赫表示,埃塞俄比亚北部的提格雷州有数十万人亟需救助。因埃塞俄比亚政府军与“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下称“提人阵”)部队去年11月在该地爆发军事冲突,大量难民流离失所,其中许多人被困于敌对方的交火之中。

英国广播公司1月19日报道,据埃塞俄比亚政府运营的提格雷应急协调中心估计,在该州的500至700万人口中,有450万人需要紧急食品援助。

“提人阵”是原执政的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的核心政党,曾实际控制政权。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2018年出任埃塞俄比亚总理后,次年成立新执政党埃塞俄比亚繁荣党,并将“提人阵”排除在外。“提人阵”与埃塞俄比亚联邦政府出现摩擦。

2020年9月,提格雷州在联邦政府反对下举行地方选举,被认定无效。2020年11月4日,埃塞俄比亚总理办公室发表声明,称“提人阵”部队袭击了提格雷州的国防军基地,试图抢夺军事装备,随后宣布对“提人阵”采取军事行动。

11月28日,埃塞俄比亚国防军军队全面控制提格雷地区收复默克莱,阿比宣布军事行动胜利。“提人阵”领导人则表示将继续战斗捍卫自主权。路透社报道,双方零星冲突直到今年仍在发生。

除提格雷州外,在拥有80多个民族的埃塞俄比亚,不同民族、部落之间在土地和资源问题上存在较多矛盾,流血冲突时有发生。去年至今,埃塞俄比亚西北部本尚古勒-古马兹州、南部的南方各民族州、中南部的奥罗米亚州等地多次发生针对平民的袭击事件,均造成数十至数百名平民身亡。数万难民在冲突中失去家园。

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发展中国家研究所学者姚锦祥介绍,阿比上台以来,对国内政治实施“大刀阔斧”式改革,虽然改变了“提人阵”小族领导国家的局面,但也导致社会“民族自决”意识强化,地方出现更强的分离主义倾向。“提人阵”问题或将使埃塞俄比亚的民族和部落冲突进一步激化。

埃塞俄比亚国防军与“提人阵”发生冲突后,邻国也被卷入战火。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网站报道,2020年11月28日,厄立特里亚首都阿斯马拉遭受来自“提人阵”的火箭弹袭击。此前,“提人阵”多次宣称厄立特里亚帮助埃塞俄比亚联邦政府,厄方对此予以否认。

姚锦祥指出,埃塞俄比亚历来被视作非洲之角地区的“稳定锚”,该国的混乱局势将带动周边地区的混乱。埃塞俄比亚联邦政府打击“提人阵”一方面分散了该国遏制恐怖实力渗透的精力,加剧“伊斯兰国”等恐怖势力从中东地区向北方、东非地区转移的进程,另一方面也导致大量难民逃亡邻国,邻国卷入地区冲突,给当地的局势稳定造成破坏。

水资源之争久拖不决

埃塞俄比亚国内党派、民间武装组织间流血冲突不断。埃塞俄比亚因本国水电项目“复兴大坝”同苏丹、埃及两国爆发争吵,又给地区局势蒙上一层阴霾。

埃塞俄比亚高原是尼罗河两条支流之一——青尼罗河的发源地之一。2011年,埃塞俄比亚在青尼罗河建造“复兴大坝”,解决该国近1.1亿人口产生的迫切能源需求,招致下游的苏丹和埃及反对。

法新社指出,埃及97%的灌溉和饮用水来自尼罗河。埃及担心,“复兴大坝”蓄水可能造成本国水资源紧张。苏丹一方面希望“复兴大坝”能够解决长期困扰该国的洪水问题,另一方面也担忧若无法同埃塞俄比亚就该项目的运营达成协议,将给本国在青尼罗河上建造的2座水坝带来损害。

为解决“复兴大坝”争端,三国10年来展开多轮谈判。2015年,三国领导人曾签署谅解备忘录和《原则宣言》,并期望就大坝蓄水和管理的规则制定法律协议。但各方在大坝蓄水等问题上始终存在分歧。

2020年1月,埃及、埃塞俄比亚、苏丹曾发表联合声明,规定“复兴大坝”可在每年7月至8月雨季期间蓄水。2020年7月,埃塞俄比亚宣布完成“复兴大坝”第一阶段蓄水。埃及、苏丹因埃塞俄比亚在未达成协议前单方面行动表达不满。

复兴大坝。

路透社报道,埃塞俄比亚今年1月致信非盟,决心无论协议是否达成,都将在7月开展第二阶段蓄水。埃及媒体《第七日》网站报道,埃及1月3日在为解决“复兴大坝”争端召开的六方部长级会议上强调,各方应在“复兴大坝”第二阶段蓄水前尽快达成协议。

但在1月10日,新一轮谈判以失败告终。三国连日来陷入争吵。埃及驻美国大使2月5日批评埃塞俄比亚缺乏达成协议的意愿。苏丹灌溉部部长阿巴斯2月6日表示,埃塞俄比亚的单边蓄水行为对苏丹的国家安全带来直接威胁。埃塞俄比亚则指责苏丹和埃及联手阻止谈判取得进展。

当地时间2月6日,在第34届非盟首脑会议开幕式上,接任非盟新一届轮值主席刚果(金)总统齐塞克迪表示,有意愿实施创新解决方案以和平解决国家之间的分歧,特别是埃及、苏丹和埃塞俄比亚就“复兴大坝”产生的纠纷。

“非洲新闻台”网站指出,新一届非盟轮值主席在处理“复兴大坝”问题时将面临困境。虽然非盟正在帮助各方达成共识,但埃塞俄比亚与苏丹、埃及很难达成妥协。

域外大国激化地区局势

三国就“复兴大坝”谈判无果后,埃及、苏丹两国、埃塞俄比亚三国之间局势愈发紧张,引发国际社会担忧。“半岛电视台”网站报道,埃及近日出现了使用武力解决“复兴大坝”争端的声音。被指与埃及当局关系密切的埃及《朝阳报》近日发表文章指出,埃及不排除采取军事行动瘫痪大坝项目。

姚锦祥分析,埃及军队不具备足够的巡航能力与打击能力执行对“复兴大坝”的军事行动,地处埃及与埃塞俄比亚的苏丹也不太可能向埃及军队开放领空和领土。埃及实施军事行动也将遭受国际谴责,影响外国援助。埃及释放战争信号是一种态度展示,具体执行可能性较低。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钮松也指出,埃及、苏丹与埃塞俄比亚对“复兴大坝”设施本身展开军事行动可能性较小,但两国可能瞄准发生在埃塞俄比亚的提格雷问题、法什卡问题等争端,以引发局部冲突的方式,缓解在水资源问题上严重受制于埃塞俄比亚的现状。

土耳其安纳多卢通讯社1月23日报道,埃塞俄比亚一名匿名高级官员近日表示,埃及一直在向埃塞俄比亚境内的武装组织提供财政、军事和外交援助,近日更是进一步试图破坏埃塞俄比亚和非洲之角地区的稳定,以削弱埃塞俄比亚利用尼罗河资源的决心。同时,埃及还“敦促苏丹与埃塞俄比亚发生冲突,以同时削弱两个国家”。

路透社报道,埃塞俄比亚国防军与“提人阵”爆发冲突后,难民涌入苏丹东部边境地区,导致苏丹与埃塞俄比亚紧张局势升级。在两国边界处,由埃塞俄比亚控制的法什卡地区为苏丹主张的领土。苏丹2020年11月对该地采取军事行动。苏丹新闻部长萨利赫12月26日表示,苏丹已控制了大部分土地。

与此同时,埃及、苏丹近年来在“复兴大坝”问题上,与美国展开密切互动,引发埃塞俄比亚高度警觉。2020年3月,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与埃及总统塞西就“复兴大坝”展开讨论,并发布声明称希望能尽快敲定协议。埃塞俄比亚外长安度拉乔夫警告,美国急于推进谈判进程或将影响谈判结果。

2020年10月23日,美国、苏丹、以色列三国领导人举行通话,同意苏丹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半岛电视台”称,特朗普在通话中曾表示,要求埃及“炸毁大坝”,引发轩然大波。埃塞俄比亚通讯社23日至25日连续发布多条评论抗议特朗普发表的不负责言论,谴责特朗普干涉主权国家内部事务并破坏埃塞俄比亚与美国之间的长期牢固关系。

钮松介绍,埃塞俄比亚、苏丹、埃及等国是非洲局势与中东局势交汇点。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复杂的宗教、民族、部落、资源等争端是引发该地区各国政局动荡的重要诱因。此外,该地区局势也受到中东局势直接影响,美国等域外国家的中东政策与东非国家政局紧密相关。

钮松认为,特朗普政府去年在中东地区积极推进阿以关系外交正常化,阿拉伯国家同以色列、美国的准联盟日已成形,给埃塞俄比亚、埃及、苏丹三国关系带来直接影响。美国近年来在解决“复兴大坝”冲突中明显偏袒埃及与苏丹,但其主导的谈判最终以失败告终,引发了该地区进一步动荡,也导致三国冲突的长期化。

姚锦祥也指出,随着“中东之角”地区的地缘政治地位愈发重要,美国等传统大国及海湾国家等域外国家纷纷在该地强化军事存在,并主动“选边站队”,客观上激化了地区矛盾。埃塞俄比亚的内部冲突出现了“国家化”趋势,对该地区打击恐怖主义、解决难民问题和维持正常农业和经济活动都带来明显影响。

围绕埃塞俄比亚的一系列冲突是否将是引发非洲新一轮局势动荡的“导火索”?钮松认为,美国拜登政府在推进阿以关系外交关系突破上与特朗普政府的具体政策较为一致,视埃及为其在中东的重要支柱,预期将继续对“复兴大坝”争端“出头”。但对埃塞俄比亚、埃及和苏丹三国来说,军事冲突无异于三国之间资源争端的妥善结果。三国不希望迎来“三输”解决,冲突将限制在可控范围内。

【驻京记者】泠汐

【作者】 泠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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