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辉老夫妻与智力障碍儿子走散,临时安置点里逢人便问依然没找到

7月27日,在新乡市各安置点,撤离出来的居民们,终于能够安心睡觉了。在此之前,他们被洪水围困几天几夜,躲在自家楼上,在焦虑和惶恐中等待救援。在被救援队救出后,从一个安置点,转移到另一个安置点。得到短暂休整后,有的人继续在安置点等待消息,而一些人已返回家乡,整理被洪水冲乱的家园。

村里的积水正在退去,村民和志愿者仍然在自己堆砌的堤坝上坚守。

在灾区,撤离是最常见的动作。从村里撤离、从医院撤离、从临时安置点撤离……直到找到可以安身的场所。

7月27日的新乡市区,除开少部分积水严重的道路,交通已大致恢复。救援队在大街小巷开展消杀工作。受灾群众要么转移到市里的临时安置点,要么借住在亲戚朋友家。

从卫辉到新乡的101省道上,张武店村的几百名受灾村民在路边帐篷落脚。由于帐篷不足,部分村民用被单制成帘子,绑在遮阳伞上席地而睡。

赵大哥一家被安排到由汽车4s店改成的临时安置点。到达那天,他们一家在地上铺几块纸皮,就这样睡了一晚。

101省道一处临时安置点,几个昼夜没有安睡的村民,吃完志愿者提供的饭后沉沉睡去。

24日暴雨后,张芹家的院子被水冲了。她平时喜欢种花养草,洪水到来时,她试图把院子里的盆栽挪到二楼,但水涨得太快,搬了几盆她就放弃了,“想起来就很心疼啊”。

当天晚上,张芹和村民收到撤离通知,来到临时安置点。因为没有电,安置点白天像个火炉,晚上仍然热气逼人,她的孩子热得受不了,不分昼夜地哭闹。

她打算带着孩子,拼车去郑州,到朋友家寄住一段时间。

学校体育馆开辟出了供受灾群众休息的临时场所。

安置点的伙食。

位于新乡的河南工学院也被改造成了临时安置点,体育馆里暂住了一千多名受灾群众。

为了腾出位置给受灾群众,乒乓球桌等设备被搬到室外。每到饭点,志愿者会把做好的饭菜运进来:每人两只馍馍,青菜、猪肉等荤素炖菜。

白天体育场馆闷热,不少老人小孩在校道和教室走廊乘凉。

人们在球场外铺开凉席,白天就坐在树下聊天。

58岁的李大叔一家,被救援队带到这里。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去问志愿者:“洪水退了吗?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位于卫辉市比干大道的中源阳光酒店,被临时征用为安置点,酒店一楼大厅里铺满纸皮和棉被,受灾群众席地而睡。

中源阳光酒店临时安置点。

从卫辉县城撤离出来的孔大哥和妻子,与四十多岁的儿子失去了联络。儿子患有智力障碍,撤离当天晚上,因为现场混乱,他们和儿子走散了。

他们到了安置点,却迟迟没等来儿子。第二天,他们开始去寻找,在安置点逢人便描述儿子的模样:身材高大,脑子有点问题……

但没人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哪里。

在临时安置点休息的人们,他们在27日晚间被送往政府统一管理的安置点。

26日凌晨,卫辉市里最高水位达到3米多,一场持续48小时、涉及20万人撤离的行动紧急启动。

27日中午,酒店工作人员收到紧急通知,要在晚上前把酒店里所有群众转移到政府安排的地方。有人和酒店协商,能否留在这里,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当天傍晚,大巴把他们送到了新乡市里的各个安置点。

从临时安置点,撤离到政府统一管理的安置点后,受灾群众悬着的心,算是暂时落了地。

凌晨3点,居民从村子里撤离。

26日下午两点多,孙秀芬站在卫辉市汲水镇卫生院门口,眼里含着泪,试图找人帮忙,但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路人顾着往前方奔跑寻找救援,没人回应她。

她身后的汲水镇卫生院,已停水停电两天多了,病人大多被家属接走,而她半身不遂的母亲,还在病床上躺着等待救援。

汲水镇位于卫辉的东北处,地势较高,这是卫辉市为数不多没被洪水淹没的地方之一。救援人员正在更为紧急的城中撤离居民,一时半会到不了这里。

孙秀芬的两个哥哥,早早在卫河对岸等待着,他们和她一样焦急。

两位路过医院买生活用品的路人伸出了援手,他们找来推车,帮孙秀芬把妈妈带了出来,抬上救生艇送到对岸。

两个哥哥接到妈妈后,一起开车回到位于安都乡的山上老家。

孙秀芬的母亲在救生船上,哥哥紧紧抓着母亲的手。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老人惊魂未定,她用夸张的手势,向她的外曾孙形容洪灾现场的危险,并劝他别离开山里:“这里地势高,安全”。

孙秀芬的外孙骑车摔伤了手,父母想接他去商丘,但因为洪水封村,只能留在山中的老家。

村民站在铲车里转移出村。

燕来是鹤壁浚县人,他看到卫辉水位持续上涨的消息后,开着自己那辆被洪水淹过的面包车,带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到达卫辉。

卸货后,他在辛庄大庙附近的救援现场帮忙调度,晚上结束救援后,在水中泡了一整天的他匆匆回到家中照顾小孩。

就这样,源源不断的居民被送到城外,再由旅游大巴或开私家车志愿者,送到各地方的临时安置点。

老两口互相搀扶着坐在货车里等待撤离。

新乡的偏远村庄救援队伍少,村民自救能力有限,大多数村民只能留在家中二楼以上,没有电力和网络,也没办法联系外界。

大块镇临近共产主义大渠,连日大雨,河水上涨淹没了大片农田和村庄。洪水打破了村里原有的生活秩序,“家里没有电,没有水,只能上二楼,没二楼的都要撤离”。

救援队伍、志愿者和村民站在自制的堤坝上。

在大块镇,洪水来临时,村民自发组成救援队,在百泉河边用沙袋堆筑了一条临时水坝,阻挡从村里漫出来的洪水。

在临时水坝上,救援队伍、志愿者和村民组成一排排长队,不断传送物资到挖掘机上,再运进村里。

来自山东的救援志愿者被大水中的硬物刮伤,仍然坚持在岗位中搬运物资。

小周和哥哥坐在气垫上。

大块镇块村营村的小周在附近中学念高一,暑假在家帮父亲干活。他家处于村子东北处,相对于村庄其他地方,这里受灾情况不算严重,很多村民没有撤离。

他和哥哥两人想为村庄做点事,主动加入自救行动中,用充气浮垫给各家各户运送生活用品。早上八点,他们到村外有电的地方煮好热水,送到村民家给小孩冲奶粉,把有出门需求的老人送到村口。

秀才庄村,打算用救生圈运矿泉水到家里的年轻人。

10岁的小赵在帮家里人搬矿泉水,洪水对他来说是一次刺激的冒险。

一村民家里洪水渐消,家具凌乱一地。

一村民家在地里搭起炉灶准备做饭。

留在村里的人,开始回家清洁积水,把浸泡过的被褥、衣服消毒后晾晒在家门前。

在大块镇,秀才庄村和快块营村受灾严重,洪水来的时候,村民没来得及反应,一楼的物品全泡在洪水中。

赵大姐与丈夫在八年前开了一家变压器厂,这次水灾让她损失惨重。

赵女士的变压器工厂。

在大块镇秀才庄开变压器工厂的赵女士,家和工厂都位于村庄的最西边,不远处便是河流,洪水把她家几百平方的厂房淹没,水深最高达到两米多。她和丈夫利用家里的空矿泉水瓶自制了一艘“救生艇”,出入村口搬运救援物资。

自制的“救生艇”。

“哗啦啦地进水,机器来不及撤走。等洪水退了,这些机器就基本作废了”,赵大姐正在收拾家里的东西,叹了叹气。她粗略算了算,算上这批变压器和工厂里的生产机器,一共损失几百万。

李大姐正在打扫她的超市。

在秀才庄开小超市的李大姐也遭受了严重损失:超市的食品、冰箱等电器全泡了水。面对着被洪水冲刷得乱糟糟的超市,她一脸惆怅:“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有补偿?”

一位村民平时靠生产松花蛋为生,洪水把机器和蛋都淹没了,她被迫撤离开村庄。洪水稍退,她便回到家中,着手打扫。

洪水来的太急,村民来不及把所有的牛羊赶回来,只剩下这几头。

在河南暴雨互助信息中,“求消杀物资”的消息转发多了起来。

大块镇村民饲养的几百头猪、牛被淹死,堆积在村里无法清理,“一旦消毒工作不到位,可能会导致疫情”。

这座城市想要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还需时日。

秀才庄村的临时救援物资放置地外,村民们排起长队领取矿泉水,方便面等救援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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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摄影 | 陈劲 视频 | 林文智

编辑 | 夏天

出品 | 腾讯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