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雯夺冠——别以为你变性就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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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月2日结束的女子举重87公斤以上级比赛中,李雯雯以领先第二名37公斤的绝对优势夺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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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抓举140公斤、挺举180公斤、总成绩320公斤轻松拿下金牌,打破了三项奥运会记录,完美地诠释了“中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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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这场比赛的结束,中国举重队在本届奥运会的赛程全部结束,7金1银的成绩相当有份量。
同样在这场比赛中,备受争议的跨性别运动员劳德尔·哈伯德在抓举环节中遭遇了三次试举失败,最终没有总成绩,排名最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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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首批参加奥运会的跨性别运动员,哈伯德长期以充满争议的形象出现,每每都能引发激烈的讨论,让不少网友们对比赛的公平性提出质疑。此前也有言论认为她或成为金牌的有力争夺者。
不过查看她的比赛履历便能发现,她与李雯雯早在2019年泰国芭提雅世界举重锦标赛上就有过较量。
当时,她以抓举131公斤、挺举154公斤、总成绩285公斤获得女子举重87公斤以上级的第六名。
李雯雯则以抓举146公斤、挺举186公斤、总成绩332公斤包揽全部3枚金牌,并刷新了挺举和总成绩两项世界纪录。两人总成绩相差47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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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临近退役的40+老将,一个是处于上升期的00后新生力量,哈伯德似乎从来都称不上是李雯雯的有力对手。但即便如此,经由跨性别选手参赛这一事件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依然值得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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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劳德尔·哈伯德说起。
哈伯德今年43岁,是举重运动员中毫无争议的大龄选手。她从青少年时期开始进行举重训练,曾以男子举重运动员的身份参加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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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西兰青年105公斤级比赛中,曾经留下过他创造的新西兰青少年记录:抓举135公斤、挺举170公斤、总成绩300公斤。
创下这项纪录时,他二十来岁,和如今的李雯雯差不多年纪。此后,他在男子举重赛事中似乎并无建树,没有亮眼的成绩与排名可供查询。
后来接受采访时,她曾经说,自己之所以会选择举重,是“希望通过力量训练让自己更有男子气概”。举重可以理解为她提升性别认同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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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报道称,哈伯德从未停止过训练,但她本人强调自己在2001年就停止了举重,因为法承受“试图融入一个不适合自己的世界”所带来的压力
沉寂数年后,哈伯德尝试和解。他从2012年开始接受跨性别激素治疗,成为一名女性。
2017年,她首次以女子举重运动员的身份参加国际举重比赛,并在澳大利亚国际公开赛获得女子举重90公斤以上级比赛的冠军,成为新西兰第一位获得国际举重冠军的跨性别女性。
随后几年,她曾经因为肘部受伤退赛,但很快又重返赛场,并接连在2019年阿皮亚太平洋运动会、2020年罗马举重世界杯中拿到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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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饱受争议的性别问题,单以成绩来看,哈伯德几乎是新西兰国内最有资格参加奥运会的举重运动员,这让她毫无悬念入选新西兰国家队,并成为第一批入选奥运会的跨性别运动员。
实际上,本届奥运会并不只有劳德尔·哈伯德一位跨性别选手。
加拿大足球运动员奎因,早在7月21日的女子足球比赛中公开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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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位变性人,也是非二元性别者。
非二元性别是独立于男性与女性以外的性别身份,他们可能同时认同两种性别,也可能都不认同。他们能感受到自己与天生的性别并不完全匹配。
Alana Smith以非二元滑板运动员的身份,代表美国队参加了女子街头滑板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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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绩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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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采访中提出奥运会官网的个人资料并不够准确,对于跨性别者或非二元性别者应该使用“they/them”进行标注。
还有不少跨性别人士参加了奥运会资格赛,但真正获得比赛资格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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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往回看,还能在过去很多国际比赛中,看到跨性别运动员的身影。
跨性别网球运动员Renée Richards被认为是最早的跨性别者职业运动员之一,被视作跨性别者在体育运动中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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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以男子网球运动员的身份参加过5届美国网球公开赛,但最好成绩也只是进入第二轮。
1975年,她通过手术成为一名女性,并在次年以女性身份申请参加美国网球公开赛,被拒。出于对结果的不满,Renée向法院提出上诉,指控美国网球协会涉嫌性别歧视,违反人权法。
最终,法庭裁决“This person is now a female(这个人现在是女性)”,并允许她正常参赛。在这一年的美网比赛中,她在单打首轮被淘汰,却凭借双打进入决赛,拿到了当年的女子双打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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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巴西排球运动员Tifanny Abreu,她是第一位参加巴西女排超级联赛的跨性别女性。在以女子身份参赛前,她曾以男子身份参加过巴西甲级和乙级联赛,以及其它不少国际锦标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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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ie Martin是一位跨性别赛车手,她会参加今年的Britcar耐力锦标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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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跨性别男性也有。
铁人三项运动员Chris Mosier,是第一位参加世界锦标赛的跨性别运动员,曾在短距离铁人两项中入选美国队,并拿到过铁人两项全国竞走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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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2010年进行跨性别激素治疗后,开始以男子身份参加比赛,并放弃了过去女子组的排名。
2020年,他参加了美国奥运团体选拔赛,但因伤未能完赛。
除开运动员的身份,Chris Mosier还被认为是推进2015年奥委会新性别政策改革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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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明确的是,对于跨性别人群来说,并不是他们想要参赛就能以任意性别参加的。
以正在进行的东京奥运会为例,跨性别者要满足如下条件才能拥有基本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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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跨性别女性身份参赛,需要满足:
(1)运动员必须已经公开声明自己的性别为女性,且至少四年内不能更改;
(2)运动员必须保证其血清中的睾酮水平在赛前12个月低于10nmol/L;
(3)在备赛及比赛期间,运动员血清中的睾酮水平必须低于10nmol/L。
如果以跨性别男性身份参赛,则没有限制。
与国际奥委会2003年起草的旧规相比,新规定做出了很多让步,不仅取消了对变性手术的硬性要求,还对跨性别男性与跨性别女性进行了区分。
在新规声明中,他们认为“把变性手术作为参赛的先决条件不是维护公平竞争所必需的,并且可能与正在倡导人权观念有所抵触”。
这一政策的改变从某种程度上源于Chris Mosier。2015年,他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参加 2016年铁人两项世界锦标赛提出质疑。随后在相关人士的推进下,国际奥委会对旧规进行了修改,去掉了手术要求,以睾酮水平作为衡量标准。
值得琢磨的是,支持跨性别运动员的旧规定在2004年就已生效,但直到2016年新规定落实后,才有跨性别运动员开启奥运首秀。
从某些角度来推论,手术似乎是很多跨性别者不愿触碰的红线。也有说法称,手术会影响他们的竞技水平和训练状态,且需要的恢复时间过长。当然,确实存在运动员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手术的情况。
除奥运会以外,其它国际比赛对跨性别运动员参加的限制根据组委会规定各有不同。
美国网球公开赛曾引入过“巴尔”测试,通过检测染色体的方式来验证运动员的性别。Richards因拒绝检测被拒赛,后来通过上诉拿到了参赛资格。
但这类检测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大部分包括世锦赛在内的国际赛事都沿用奥委会规定,以睾酮水平作为判定依据,只是标准有所差异。
比如世界田联(前国际田联)2019年更新规定,要求跨性别女性必须保证其血清中的睾酮水平在赛前12个月低于5nmol/L,才能有资格参赛。这一限值是奥委会标准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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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跨性别男性的资格审查则并没有数值要求,只需要他们提前至少六周提交性别声明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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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奥委会与世界田联同样对顺性别女性的睾酮水平做了限制,如果高于以上标准便无法参加女子项目。
前世锦赛女子800米冠军Caster Semenya因此无缘上一届世锦赛。她并不是跨性别者,但体内带有XY染色体,这导致她的睾酮水平并不符合新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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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选择以睾酮水平作为衡量标准,与其生理作用有着重要的关系。
它可以用于调节体内多种指标,具有维持肌肉强度及质量、维持骨质密度及强度、提升体能等作用。由于这种特性,睾酮会被用来充当“兴奋剂”,睾酮检测也一直是兴奋剂测试中的难点。
睾酮水平对运动员成绩可能造成明显影响。这正是跨性别运动员参加比赛引发巨大争议的重要原因。
通常来说,携带XX染色体的女性睾酮水平一般在0.06-1.68nmol/L,拥有XY染色体的男性睾酮水平则介于7.7-29.4nmol/L。
跨性别女性只需把睾酮水平降到10nmol/L以下就能参加奥运会,降到5nmol/L以下就能参加田径世锦赛。
但这一数值依旧与顺性别女性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另有报道指出,研究人员在对2011年和2013年田径世锦赛中的1332名女运动员进行检测后发现,高睾酮水平的运动员表现明显优于低睾酮水平。
同在女性之间基于不同的睾酮水平都会产生明显的对比,更何况是在男女性本身睾酮水平差异巨大的前提下呢,是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差异化呢?
这成为无数网友、科研学者、顺性别运动员对跨性别运动员共同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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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哈伯德拿下奥运会资格时,不少运动员和公众人物公开表示不满。
比利时举重运动员安娜范贝林亨表示,允许哈伯德参加女子比赛“就像一个坏笑话”。
曾经在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为美国夺下十项全能金牌的前奥运冠军Jenner也公开反对跨性别女性参与女子赛事,认为这影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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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Jenner也是一位跨性别者。他在退役后进行了变性手术,并未以跨性别身份参加过比赛。
就连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也为此发声了,他声称跨性别女性能轻松撼动女性运动员创造的记录,这是对女性权利的侵害,“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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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对应的是,美国新总统拜登刚一上任,就签署了一系列行政法令,其中就包括支持跨性别运动员参加女子比赛的《预防和打击基于性别认同或性取向的歧视的行政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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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条行政命令的第一条,非常直观地写了这样一段话,“每个人都应该收到应有的尊重,在没有恐惧的环境里生活,无论他们是谁,或他们爱谁”,“所有人都应依法获得平等待遇,无论其性别认同如何,或其性取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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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哈伯德们的支持者的想法。他们认为参加女子比赛是跨性别女性应有的合理的权利之一,他们不该因天生的性别认同问题被比赛拒之门外。
另一位跨性别综合格斗运动员Fox则认为,他们花费了如此长时间才获得奥运会参赛资格,正好说明他们并没有不公平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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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认为,随着跨性别运动员的睾酮水平降低,她的肌肉质量、骨密度都会下降。同时,雌激素促进脂肪储存,导致速度和力量的丧失。身体状态会有一定回落,不可能保持曾经的竞技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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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性别人群渴望以自己认同的性别参与比赛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值得得到正常的尊重,但这种尊重并不应该以牺牲另一些人的公平为代价。
竞技体育的根本永远是公平、公平、公平,这一本质并不应该因为某一人群而被打破。
以劳蕾尔·哈伯德为例,当她站上奥运会赛场的时候,同时有另一位运动员被奥运会拒之门外。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获得奥运会资格的优势却来源于其作为男性的过去。这似乎是个悖论。
尽管在这场比赛中,李雯雯以绝对优势拿下金牌,并没有因为跨性别运动员参与落於下风,但女子赛场的平衡性确实可能由此被进一步打破。
毕竟在现行规定下,只要你发表声明并进行一段时间的激素治疗,就能以女性身份参赛。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确实能在女子赛场上获得一定的优势。因此,有人对他们的目的性提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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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毕竟是自由心证的揣摩。
实际上,就跨性别运动员参加奥运会这件事本身来讨论,我觉得需要被指责的并不是合理合规按照标准申请参赛的跨性别运动员,而是用一个看似合理但细究下来漏洞百出的审查标准一刀切的奥委会。
竞技体育中的性别认同是一个敏感且复杂的话题,如何在人权和公平间获取平衡至今无解。
正因为此,奥委会应该进行更多尝试去提出更公平公正的审查标准,而不是硬要把新问题塞进旧规则。
有人提出单独推出跨性别组,毕竟单单从心理状态与生理数据去界定跨性别人群是否能够参加,很难实现公平。对二元性别者来说,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被他或她进行称呼。不过,跨性别运动员的总数也并没有达到足够的量级,单独的分组似乎也很难满足比赛的基础要求。
也有人提出过以睾酮水平分组别,但细究以来依旧问题颇多。睾酮水平会影响运动员状态的,但并不只有它会产生影响。
我觉得当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或许是根据不同项目的特点给出更细化、更合理的要求
跨性别运动员作为男性进行青春期发育后,已经获得更有优势的骨骼、肌肉强度,后期的激素治疗确实会形成弱化,但无法抵消到已经形成的优势。
但是男女性的优势在不同项目中有所差异,高睾酮水平带来的优势并不能完全作用于所有。
举个例子,因为身高优势,跨性别女性在篮球运动可以通过身高形成压制,以获得更好的成绩;但如果是在体操这类项目中,身高和骨骼硬度反而成为某种累赘,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帮助。
这似乎可以佐证,跨性别女性并不能在所有竞技项目中都需要相当的优势。使用不同的解决方案应对不同项目,而不是统一标准,似乎更有效。
有一个积极的消息。奥委会表示在今年奥运会结束后,将对跨性别运动员的参赛规则再次进行审查。而在反复的讨论与尝试中,或许能得到被大范围认可的公平与平衡。
而我的一点看法是,只有在公平或尽量公平的前提下让跨性别者与顺性别者进行比赛,才是对跨性别者最好的尊重、认可和正视。他们应该也希望能更名正言顺地获得胜利吧,而不是始终笼罩在“不公平”的言论中,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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