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未比在太空行走时显得更为渺小，或更为伟大
语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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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生门
这事儿，得从大约三年前讲起。2018年8月29日那个中国农历七月十九、月不太黑的夜晚，国际空间站上发生了一起空气泄露事件，故障最终锁定为联盟MS-09飞船轨道舱上有个两毫米的洞。微流星体撞的，还是人为破坏？地面制造时留下的，还是在轨钻的？关于这一事件原因的猜测从未停歇。
4天前，俄罗斯国家通讯社塔斯社（TASS）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孔，是当时在国际空间站驻留的美国女宇航员瑟琳娜·奥南-钱塞勒（Serena Auñón-Chancellor）钻的。她返回地球后接受了颈静脉血栓治疗，因此在太空中执行任务时很可能因病而想要早些返回。
▲塔斯社8月12日报道（来源：TASS）
8月12日发布的这篇长文采访了俄罗斯航天一位匿名高管（外界猜测为俄罗斯航天机构Roscosmos负责人罗戈津），列出支持该结论的几个理由：由于俄方无法理解的原因，当时俄罗斯和美国舱段交界处的摄像机没有正常工作；俄罗斯宇航员接受了测谎仪测试，而美国人拒绝测谎；俄方面没有机会检查国际空间站美国舱段内的工具和钻机，没法看看它们上面是否有俄罗斯飞船舱体的金属屑残留物；钻孔的痕迹表明，这是一个没有接受过联盟号飞船设计相关培训的人在微重力条件下操作的。
微妙的是，塔斯社在俄文报道中点了“肇事者”的名字，英文报道中则用了“某人”。此前，包括俄罗斯自己在内的多方曾认为，那个孔可能是地面制造飞船时留下的，而最近的这组报道则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这样的损坏如果发生在地球上，飞船在发射前根本无法通过真空测试。
美国怎么回应？当然是坚决否认、严厉指责。8月13日关于波音公司星际飞船延期事宜的媒体电话会议上，NASA载人航天主管凯西·吕德斯（Kathy Lueders）告诉媒体，俄方报道纯属人身攻击，毫无根据，而且还泄露了NASA通常严格保密的宇航员医疗记录！“瑟琳娜是一名极受尊敬的乘组成员，她为国家服务，为NASA做出了宝贵贡献。”随后，NASA局长比尔·纳尔逊（Bill Nelson）在推特上说：“我完全同意凯西的说法，我全力支持瑟琳娜，我将永远支持我们的宇航员。”
当时在国际空间站上驻留有6位宇航员，两人来自俄罗斯，三人来自美国NASA，还有一位来自欧空局的德国宇航员。来看看被俄方指控的美国女宇航员瑟琳娜。
插播：NASA女宇航员瑟琳娜
姓名：瑟琳娜·奥南-钱塞勒（Serena Auñón-Chancellor）
年龄：45岁
学位：电气工程学士、医学博士
太空飞行：一次
飞行时长：196 天
职业生涯：最初作为飞行任务医生受雇于NASA，2009年6月入选宇航员训练营，2011年完成宇航员候选人培训计划，期间曾赴南极洲训练。2018年6月6日随联盟MS-09飞船升空，以飞行工程师身份加入国际空间站第56/57远征队。曾获得多个医学服务奖项，并被认证为业余无线电操作员。
这件事怎么发展到今天的指控与反指控的？宙姐理了个时间线。
——2018年8月29日夜间，NASA约翰逊航天中心地面控制人员注意到国际空间站压力下降。由于问题不严重，地面并未唤醒睡觉中的6位宇航员。
——2018年8月30日，宇航员们起床后检查，在停靠于晨曦号实验舱上的联盟MS-09飞船轨道舱发现了两条小裂缝，以及马桶后面墙上一个两毫米的漏洞。宇航员用手指把洞堵上了……是的，手指头。然后用Kapton（卡普顿）胶带粘住漏洞……是的，胶带。卡普顿是杜邦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开发的一种聚酰亚胺薄膜材料，因其良好的绝缘隔热性，在阿波罗登月舱、航天飞机、NASA“新地平线”号深空探测器、詹姆斯·韦伯太空望远镜上都有应用。
▲就是这样的胶带（来源：网络）
——2018年8月31日，宇航员们又加固了补丁，用三层密封剂盖住漏洞。至此，国际空间站上压力没有进一步变化。地面围观群众纷纷叫好，加拿大老宇航员Chris Hadfield 也在推特上赞扬说：处理得好！
▲补洞工作（来源：russianspaceweb）
——事后，俄罗航天局Roscosmos负责人德米特里·罗戈津（Dmitry Rogozin）说，泄漏是由微流星体撞击导致的。
——然而，NASA在推特上发布了漏洞修复前后的图像，这下惹事了！人们纷纷议论：这……不像是微流星撞的啊！NASA随后删除图片。
▲NASA在推特上发布又删除的图片
（来源：russianspaceweb）
——2018年9月4日，这一天特别热闹：俄罗斯宣布：该孔是人为钻就，但尚不清楚是意外还是故意的，也不清楚是地面制造、还是在轨飞行中造成的，但不排除在轨蓄意破坏可能；俄罗斯一个国家委员会将开展调查，因为这涉及到制造联盟号的俄罗斯能源公司的“荣誉问题”；两次执行太空任务、累计太空飞行334天的俄罗斯议员马克西姆·苏拉耶夫（Maxim Surayev）暗示，这事儿可能是一位心理失常的宇航员干的。”我们都是人，任何人都可能想回家，但这种方法真的很差劲。”
但是，俄罗斯前航天工程师、作家亚历山大·哲列兹尼亚科夫（Alexander Zheleznyakov）又告诉塔斯社，零重力下钻孔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可能的情况是，（地面制造飞船时）一位工人钻错了一个洞并补上，要么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要么是知道这事的人也宁愿保持沉默。”
——2018年9月10日，Roscosmos在推特上发布在轨俄罗斯航天员谢尔盖·普罗科皮耶夫（Sergey Prokopyev）拍摄的视频：“空间站上一切都很平静，我们一如既往地生活在和平与友谊之中。”
▲俄罗斯航天员在视频中介绍补好了的洞
（来源：russianspaceweb）
应该是美俄相约岁月静好吧，乘组指挥官德鲁·福伊斯特尔（Andrew Feustel）同一天接受美国广播公司新闻采访时表示：“我可以明确地说，这件事绝对与在轨乘组人员无关。乘组人员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做出正确的反应，遵循应急程序，最终找到漏洞并堵住漏洞。”
——2018年11月20日，针对某些媒体关于漏洞是美国人钻的说法，罗戈津通过塔斯社表示：“我们从未就此指责过美国宇航员。这些说法是对某些声明和媒体报道肆无忌惮的曲解。这些指控是完全不真实的。”
——2018年12月11日，两名俄罗斯宇航员出舱活动，切割联盟飞船的外隔热层、拍摄该区域图像，并提取用于调查的残留物样本。
▲国际空间站历史上罕见的出舱活动：
切割舱体拿证据（来源：spaceflightnow）
——2018年12月20日，飞船返回地球。由于该漏洞位于飞船重返大气层前被抛弃的轨道舱内，返回飞行并未受到影响。
——2019年9月，罗戈津说，Roscosmos已经完全知道发生什么了，但该机构将对该信息保密。
——2021年4月20日，《莫斯科共青团报》发表文章，引用了俄罗斯航空航天专家瓦迪姆·卢卡舍维奇（Vadim Lukashevich）在Facebook上的一篇帖子，说这个洞是由美国女宇航员瑟琳娜钻的。
——2021年8月12日，塔斯社发表文章说，2018年联盟号漏洞系零重力环境下人为钻出，肇事者可能是美国宇航员瑟琳娜，她或许是为了更快返回地球才对飞船进行破坏……
罗生门是也，吃瓜群众静待后文吧。宙姐叹：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啊！
除了漏洞事件，来自塔斯社的这篇俄语文章还探讨了俄罗斯航天工业的现状和前景，并提到了科学号实验舱对接国际空间站后的失控事件。“启动多功能实验室模块科学号的困难是可以预见的——主要是因为它在地球上已经停留了很久。然而这项工作最终仍然完成了——该模块经过技术准备发射到太空中，并精确对接。”
“有趣的是，美国媒体说‘休斯顿下令启动发动机’以稳定国际空间站的状态，这不是真的。休斯顿和美国宇航员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国际空间站的稳定是通过俄罗斯舱段一个模块和进步号飞船的发动机来实现的。只有国际空间站上的俄罗斯模块和飞船能够弥补软件错误，改变空间站的位置，规避与空间碎片相撞的危险。”
文章综合编译自：
1、Hole in Soyuz MS-09 spacecraft drilled by someone unfamiliar with its design — source，
https://tass.com/science/1325275
2、Was the hole on the International Space Station really sabotage?
https://www.wired.co.uk/article/international-space-station-leak-hole-drill-what-happened
3、Russia’s space program just threw a NASA astronaut under the bus，
https://arstechnica.com/science/2021/08/russias-space-program-just-threw-a-nasa-astronaut-under-the-bus/
4、NASA Denies Accusation that Astronaut Suffered Mental Breakdown, Drilled Hole in Soyuz，
http://www.parabolicarc.com/2021/08/15/nasa-denies-accusation-that-astronaut-suffered-mental-breakdown-drilled-hole-in-soy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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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