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喂娃吃外卖?全网教她怎么当“妈”

谁能想到呢?
在小布尔乔亚风浓重的某红薯上,飘感叹着物质世界的参差,默念着“一切皆空”的时候,竟也能被一股子裹脚味给熏着。
事情是这样的。
一位宝妈发了一条自己在家带娃的帖子。
大致意思是自己不会煮饭,赶巧今天自己带娃,便给孩子点了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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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评论区便炸开了。
有批评这位妈妈带娃不走心,给孩子吃外卖不健康的;有骂她自私、没责任心,为偷懒找借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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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位妈妈很快回应,平时家里也有家人煮饭,给孩子吃外卖的情况极少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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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评论区的指责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原来,给孩子吃外卖都是其次了,不会做饭才是原罪——
会做饭才是正常的妈妈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都当妈了,为了孩子的健康,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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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21年没错吧?
什么时候起,不会做饭连当妈都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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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到底,这些批评声归结起来,无非就三个字:不称职。
一件很吊诡的事——
我们生活的环境,好像随便一个什么人,都敢指着一位妈妈评价:
你这妈当得不称职。
那飘就忍不住要问了,怎样才算称职的妈妈?
今年以真实出圈的口碑韩剧《产后调理院》,试图展示过所谓“称职妈妈”的标准。
在这里,妈妈们的年龄、学历、履历,都不重要。
唯一的评判标准是,她为孩子做了多少、牺牲了多少。
自然生产的、全职带娃的、孩子生得越多的妈妈,越是好妈妈。
而拒绝母乳喂养,“过度”关注和在意自己的妈妈,则处在了鄙视链末端。
成了妈妈群体里的不可理喻之人。
那不搞“内卷”,严谨按照“称职妈妈”的标准,尽力而为的,总可以了吧?
可现实却是,该做的永远做不完,永远有新的“职责所在”出现——
会做饭,还得做得好,懂健康知识最好;
全母乳喂,还得奶水足,不足还要怪你瞎吃东西,导致孩子没奶吃;
奶水足了,还得让孩子吃得好……
甚至,在这些没有上限的令人窒息的要求里。
每一层还要捆绑着母亲“真的做不到时”的负罪感——
你这妈是怎么当的?
就算孩子被石头绊倒了
作为妈妈感觉那也是自己的错
感到抱歉的人就是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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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错一次,便被全然否定的代价——
孩子有丁点儿问题,无论多久之后,曾经的失误都可以作为妈妈被指摘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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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苛刻不是吗?
你甚至不能去问非要如此的理由。
问就是本能,是母职,是每个当妈的都能这样做,你怎么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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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谓为母则刚。
当妈的就要为孩子牺牲啊,怎么就你这么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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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妈妈们也是普通人啊。
我们无数次强调,别把任何具体的人,推上神坛。
而所谓的“称职”,难道不像给“神”而设的门槛?
迈不过,不一定代表就不是好妈妈,只能说她们还活在人间。
飘还记得《请回答1988》的妈妈团。
善宇妈,坚强的单亲妈妈,独自着抚养两个孩子。
却是双门洞料理黑洞,即便是最难翻车的咖喱,也可以出人意料做得难吃。
狗焕妈,气势拿捏得最准也最狠的豹子女士。
和孩子说自己大学毕业,在银行工作过,实际过往却是小学毕业做了放债人,所以连自己的英文名也念不出。
德善妈,最操心也最委屈的妈妈。
偏心儿子和大女儿,还迷信神婆,为了让德善上大学,硬是给德善改了名。
娃娃鱼的工作狂妈妈,更是常常不着家。
唯二两集,一集还是因为娃娃鱼出交通事故进了警局。
饭都做不好,没文化还扯谎,偏心又迷信,陪孩子的时间少……
这些缺点,随便拎出一条,都能被宣扬母职者以“不称职”疯狂攻讦。
但有谁敢说这四位妈妈都是坏妈妈。
那些细腻且戳人泪腺的点,哪一点不是在瑕疵和遗憾之中,仍流动着最深切的温度和情感。
这种动人,不是母职所扬言的“一定要做到”。
恰恰相反。
是“做不到也没关系”,是“做不到,你也可以是一个好妈妈”。
成为妈妈,和履行“母职”,从来,就不是有必然因果关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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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后调理院》中的女主,身份是职业女强人,对育儿一无所知。
新手妈妈没有育儿经验,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孩子,她选择住进了月子中心。
结果却发现,月子中心的育儿环境,更令人窒息。
在这里,产妇不能怕脏,不能怕累,影响孩子喂奶更是天大的罪。
于是,为了成为“好妈妈”,女主向“好妈妈”们求助,期求向她们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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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头来,却发觉自己不仅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连曾经游刃有余的工作都变得力不从心。
她变得既不像一个妈妈,也不像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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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恰恰是,所谓“母职”最狡猾也最残酷的地方——
将妈妈的自我,与孩子相捆绑。
甭管你是什么独立女性,职场强人。
只要选择成为妈妈,就意味着已经选择了,为孩子而牺牲自我。
说白了就是。
女性们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独立选择当“怎样的妈妈”的机会。
取而代之的,是冠上妈妈这个身份后,就自动进入一套固定标准——这套标准是,爱自己是对孩子的背叛。
在这套标准下,最没有自我的人,反而被认为是最正常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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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飘以往写过的有关妈妈话题的文章里,评论区总会出现这样两种声音:
选择成为母亲,即便后悔但也会担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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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孩子的想法更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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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然相反的立场,但在认识上,却很可能是殊途同归的——
认为当妈就是苦,当妈就得自我牺牲。
已成为妈妈的人,被动或主动地被捆绑上这样的价值。
而没有走入婚育的女性,也同样怀着这样的观念和认识。
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这正说明,将成为母亲和履行“母职”划等号,已然成为一种常识,一种共识。
要不别生,要不受罪。
可,将母子关系机械地理解为一种以牺牲自我为代价的“职责所在”,一丝不苟地奉行着“母职”的人。
真的就能做好妈妈吗?
《产后调理院》中的小爱妈妈,因为自然生产两胎,坚持母乳喂养,成了月子中心中最受推崇的宝妈。
但,当她真与妈妈们沟通育儿经验时,你会发现,孩子被提到得并不多。
反倒话里话外,都围绕着自己牺牲了多少,以此映衬其他人有多不“称职”。
跳过对孩子的关注,沉浸在对其它妈妈的审判游戏里——该做的她做到没?
是不是还会记得,当初设立“标准”的初心,是为了学会怎么做好“孩子的妈妈”,而非“好妈妈”?
在点外卖妈妈的评论区,这类批评声音也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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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指标的存在,只是为了塑造“自己”。
那么所谓的“为了孩子好”,便也不过成了自我标榜和绑架别人的工具。
发现没?
其实打从一开始,母职就不单是为了体恤和指引母亲而设定的。
它更直接的作用,是给女性以要求和束缚,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而这,对于每个渴望成为好妈妈的具体的女性来说,无疑是陷阱。
她们希望的是爱孩子,也爱自己。
但母职所传递的却只有单一的,你必须做和你不能做。
《82年生的金智英》中,智英在训诫和自我的挣扎中,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
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错
换作别人没准就能找到出口了
因为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只能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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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不出训诫,唯一的解脱方式,便只有放弃自己。
予牺牲以合理化和美化,或许也就没那么痛苦。
我觉得这么活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作为某人的妈妈某人的妻子
偶然也会感到某种幸福
然而,看似与自己和解的方式,却连自我都要舍弃。
人之于关系,几乎只剩下傀儡和工具的意义。
在这样的语境中谈和解,谈母性,是不是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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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对于一些妈妈而言,背负母职,可能也并非是多么挣扎的选择。
甚至,大多视为甜蜜负担。
单纯地想着孩子能好就行,苦点儿难点儿也都不是事。
尤其对更传统的上一辈的母亲而言,对孩子无私付出,全然交付,甚至已然成为一种本能。
可问题是,母亲牺牲自我的付出,对孩子来说,他们所感知到的,必然是幸福吗?
严歌苓在小说《一个女人的史诗》中塑造的田苏菲,便是这样一个全然投入的母亲。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处境,她首要考虑的,都是方不方便照顾家里人。
但这种爱,在女儿身上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
欧阳雪做混子,盗禁书,偷偷当掉家中的典籍,全然一副小“白眼狼”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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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管教,也常常不为所动。
因为女儿打从心眼里,就是看不惯也看不懂,母亲这种笨拙到要倾尽所有的,爱的方式。
所以,当看到母亲低眉顺眼地被人挖苦羞辱,她心痛,能愤起对大人们大吼: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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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转过头来,对着母亲,流露出却又是怒其不争的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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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这也正是当下许多母子关系的真实写照。
原生家庭带来的痛感,有时并不都极端激烈如樊胜美、苏明玉。
更多情况下,是一种隐痛。
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甚至排斥,母亲这种不假思考,本能似的奉献与牺牲。
同时却又很难拒绝。
因为对于一个已然接受牺牲,劳碌了大半辈子的女性,子女和家人的拒绝,无疑是对她们价值最大的否定。
太过绝情也太过残忍。
但不拒绝,却又膈应着。不喜欢,便只能用爱来开脱。
于是在很多有关母亲的文章中,我们总会看到这样的回应。
虽然我很爱她,但也很想远离她
我很爱我的妈妈,但我没办法喜欢上她
但我还是爱她,爱在她不容易的生活用她那我并不理解的方式爱我养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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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人物——《妈妈也是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很遗憾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妈妈都不是李焕英》
即便不理解、不喜欢,却仍然选择爱和接受。
乍一听,这种有转折、有代价的爱,是很感人。
可那隐隐的心酸和委屈,同时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不是吗?
只因这句话,纵使看起来再动人,其内里最深层的情感根源,也不是“爱“,而是藏在爱下面那一层的“不得不”。
《一个女人的史诗》中,一次深夜的母女对谈,欧阳雪对母亲袒露到:
“我觉得只有外婆爱我是正常的,你和爸爸爱我都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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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母亲怎么答的?
“你这个傻孩子啊,你想得太复杂了。”
许多母亲,的确心甘情愿为孩子付出自我牺牲般的爱。
但有时,这种爱也会成为封闭的借口。
其他的感受,便在这种以爱为主调的情感漩涡中,理所应当地被割舍、被消解。
波动得再剧烈,都不沟通,只能用一句“算了吧”来抚平。
因为爱嘛。
而这或许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们被给予了那么多,却常常缺乏安全感。
我来自单亲家庭的朋友们也会有类似的困扰,他们很难真正在感情中得到安全感。我会想,我是需要幸福,还是只是需要有一个家,有一个人陪伴?
我和表弟聊天,他突然问我,你觉得你爸妈爱你吗?我不假思索地说,他们当然爱我。表弟笑着说,不是,你的父母愿意为你奉献一切,但并没有真正给你爱,没有让你感受到真正的爱。
——人物 | 《离婚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与结婚一样》
因为这种爱,本质上更近似于一种不知所措的偿还,而非欣然接受的满足。
在《一个女人的史诗》和《请回答1988》中,有两个相似的桥段。
参加运动拒不认错的宝拉,看到妈妈在雨中,卑微地向警员哭诉求饶。
最终妥协,选择去警局写悔过书。
从军队逃回家的欧阳雪,看到妈妈低三下四地求人,还是服软回了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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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对这种浪子回头,叹一句:孩子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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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得残忍一些,这种懂事的本质,何尝不是一种妥协?
妥协的根源,则是深深的亏欠——对母亲所舍弃的自我的亏欠,对无法偿还的牺牲的亏欠。
选择妥协,否则就是辜负。
这逻辑熟悉吗?
当母亲为了孩子好,担负起“母职”,选择牺牲。
孩子为了偿还母亲的牺牲,背负上“子职“,选择妥协和让步。
亏欠和偿还,竟成了维系爱的纽带。
当母亲和孩子,忙着彼此妥协,彼此献祭,去给予对方一份,由别人认证的“向来如此”的悲壮价值。
已经很难有一个平等或平和的对话机会,去了解彼此对于爱,真正的需求究竟是什么。
最终,痛,成为了爱最深切的体悟。
负担,造就了爱最深刻的勋章。
如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中,描述的儿子对于自己的爱——
我知道他爱我,但是,爱,不等于喜欢,爱,不等于认识。爱,其实是很多不喜欢、不认识、不沟通的借口。因为有爱,所以正常的沟通仿佛可以不必了。
我们都忙着爱,却忘了欣赏、喜欢、沟通、理解……
似乎这些理所应当是血亲间不会有的。
于是被寄望给了未来自己去寻找的“爱人、家人”。
然而没见习过的我们,大多情况,只是传染着、传承了这份“理所应当”。
其实,该由自己先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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