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池学院办学70周年文学作品专辑】阳崇波:那时的河池师专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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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崇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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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崇波,仫佬族,70年代生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曾任中等师范学校教师、大学教师、高校学报编辑等。现供职于广西文联文艺研究室。
那时的河池师专和我们
阳崇波
许多年后,当你回到1994年9月,从龙江桥头的大门走进河池师专。沿着校道走下去,你会看到:校道两旁整齐的行道树的后面,左边依次是文科楼、理科楼、大操场,右边依次为化生楼、图书馆、外语楼、学校办公楼。走到操场东头,校道有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直走是教工宿舍区,那时还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右转到校办公楼。左拐下去,右侧是两层楼的学校食堂。左边一幢类似礼堂的旧建筑是学校保卫科所在,好像公共体育课的教研室、学校团委的办公室也在那。偶尔逢上雨天,学生也会在那上体育课。这幢旧建筑和食堂相对,临着一条小河沟,河沟上有一座十余米长的桥,过了桥是学生宿舍区。
宿舍区只有三栋楼,成品字型布局,女生楼在东,临河与食堂相对。西边的男生楼是筒子楼,宿舍两两相对,公共的卫生洗漱间独立在宿舍西头,与主楼有天桥相接。师训楼在女生楼后,1-3楼住男生,4、5楼住女生(就在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楼上住的是物理系和外语系的女生)。师训楼前还有一排矮房,是学校教职工的宿舍。三栋楼间空地上还有一排旧房,开着两三间店铺和米粉店。早、中、晚饭点及夜宵时段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另有一栋三层的红砖楼,像是存放体育运动器材的,只在上体育课时,才见到有人在那进出。宿舍区围墙外是学校的田径、足球场。足球场边记得还有一间石灰膏厂,再就是园中之园——河池师专中专部的教室。
不过,我要和这个宿舍区发生关系还要等到入学的第二年,因为入学第一年我的宿舍是东楼5号。我的舍友有来自巴马的韦宇清、杨合,东兰的牙韩国,宜州德胜的梁文志,以及我的罗城老乡唐古春。他们和我一样在注册报到分配宿舍时,都以为住到了一个好地方。拿着行李到了楼前才知道,东楼就在化生楼和理科楼之间的校道边上,和化生楼、图书馆也仅隔着一条小道。这栋两层的砖木结构楼房大概建于20世纪70年代,宿舍里没有洗漱间、卫生间。二楼住着学校的青年教师,一楼的几十间宿舍住着中文、政史、物理、数学等系的94级新生。洗漱的地方就在一楼东侧大门两边,靠墙建了洗漱台,安装了几个水龙头,全体男生洗脸、洗澡都在这里完成。而大小便只能到化生楼的卫生间和理科楼后的公厕了。这样的条件和高中时的情形差不了多少,对于刚从高中进入大学的我们来说似乎见惯不怪了。所以在东楼住的一年时间,我也没听到几个同学抱怨住宿条件差。唯一的一次是某日白天停水,二楼的老师忘记关水龙头,半夜里来水,水哗哗地流而无人知晓。直到水渗到一楼从天花板流下,好几个宿舍都成了水帘洞,从梦中醒来的我们拥出宿舍外咋呼了一阵,就又去睡了。
住东楼也有好处。它离图书馆和文科楼、理科楼近,上课、去图书馆都方便。东楼的西面有一块大草坪,没有课的日子可在草坪上坐卧闲聊。再就是离篮球场(操场)也近,平时学校集会、搞活动可比别人少走几步路;闲时运动、打球总能比他人更快占领球场。心烦意乱时或是无法入睡的夜晚,你还可以走出宿舍,到操场边的看台坐一坐,听风吹过树梢,听河沟水流过青草的声响。
紧邻东楼的还有一幢老旧的建筑,最初可能是一个会堂,此时成了学校学生会的办公室。它的大门朝东,门前有几级台阶上下,好像还种着宝塔松与芙蓉花。这幢建筑的后半部分是大学生活动中心。其实就是一间录像室。周末的晚上会放映两个场次的录像。门票是两元钱,也可以付同等面值的饭票进场观看。无所事事的时候,周末最是难熬。在那里我和同学覃周民(小舟)看完了90年代左右香港影星周星驰所有无厘头的喜剧片,包括后来被奉为经典的《大话西游》。小舟也以擅于模仿周星驰“嘻嘻嘻嘻”的奸笑声而沾沾自喜。
其实,我这样不厌其烦地描述河池师专当年的校容校貌,不是为了炫耀对校园的熟悉,只是想让我的回忆有个落脚的地方。
下面我还要不嫌麻烦地列举那些上过我的课,给予我诸多帮助的老师的名单。他们是韦启良、银建军、杨汝福、李果河、温存超、罗之勇、卢作光(一年级时的班主任)、韦器闳、钟纪新、韦秋桐、裘燮君、凌步程、李寅生(二、三年级时的班主任)、甘卓廉、廖学新、犹家仲、陈开勇、席战强、施秀娟、蓝柯、谭为宜、邓国琴、韦庆木、覃觅……
韦启良老师的第一节课就把许多人震住了。他介绍自己是河池人、壮族,却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这让我们这些讲普通话夹着方音方言的学生十分惊诧。他讲课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近百人上课,你即便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仍能听得一清二楚。更难得的是他的课知识量大,不限于教材上的内容。比如他讲鲁迅的《一件小事》,会说到胡适、沈尹默两人的同题诗《人力车夫》。然后给你解说,为什么五四新文学运动的好几位先驱,几乎在同一个时期都来关注人力车夫的生活和命运呢?这些看似不经意的闲扯,会让听课的人有意外收获。银建军老师上文学概论和美学,能把枯燥的理论讲得生动有趣,最关键的是对课堂时间的精准把握。他保温杯里的水如果快喝完,离下课时间也就近了。杨汝福老师讲话带着浓重的云南口音,为让学生听得懂,他往往不厌其烦地说上两、三回,对学生的学习、生活也非常关心。温存超老师讲授当代文学,课堂上一板一眼,教学严谨,课后对学生却异常和蔼。李寅生老师对学生要求严厉,他恨铁不成钢,总是希望我们在学习上多下功夫,专业上多用劲。罗之勇老师个头不高,平时温言细语,课堂上声如洪钟,有振聋发聩之势。一些听理论爱睡觉的学生,在他的课堂上想瞌睡是办不到的。上写作课的李果河、钟纪新两位老师。李老师风趣幽默,课堂上山歌、笑话随口而出。钟老师随性而有激情,讲课的声音刚开始时低得似乎难以听到,越讲下去声音越高,一节课最后总是结束在他慷慨激昂、意犹未尽的大声陈述中。他们两位老师对喜欢写作的同学总是青眼有加,课后多予指导帮助。教古代文学的甘卓廉老师与学生最为投机。我们成立文学社后,他常约我们晚饭后散步,偶尔也约周末去他家里小聚。他骑着单车夜行五十余公里,从宜州至罗城天河镇赢下掐得出水的爱情,亦是他酒后告诉我们的故事。他是老师更像朋友。
那些年,师专的老师叫学生到家里吃饭也是平常事,除了甘老师,我还去过李果河、银建军、何述强、韦庆木等老师家里蹭过饭。周末学生间也会凑钱打平伙(聚餐),同样邀请老师参加。尤其在冬天,我们常去的是城北市场的“夕阳红”“好再来”等做来料加工的小店吃火锅。自己买菜、买肉,交给店老板帮忙打理好,就开始大快朵颐。受邀的老师不会嫌弃吃饭的地方简陋,菜肴单调(学生钱少只能买五花肉、萝卜、白菜、豆腐等等),水酒寡淡。总是会高兴而至,兴尽而返。至今我仍记得甘卓廉老师吟诵“夕阳红”的那两句“夕阳夫妻店,水沸鸡已熟”。貌似这两句诗是何述强老师写的。我只是引用。如有著作权纠纷且让两位老师打官司去。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做学生的实在不好说什么。
师专三年,能得到众多老师的教诲,成为他们的学生,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而那些优秀的老师总是会被学生们反复提及,一生感念。
我们入校时,中文系的系主任是韦器闳老师,年轻帅气的瘦高个。其时他刚从华东师大学成归来,讲话温和亲切,有感召力。记得系里第一次召集中文94级的学生开会。他说,“宜州是个小地方,不好玩,但好读书。希望大家利用好在师专的时光,多读些书”。类似的话,他后来还对我说过一次。入学一个月后,在何述强老师的指导下,我和杨合、罗红燕、唐古春等人创办了南楼风文学社,出版油印刊物《南楼风》。第一期刊物出来后,韦老师在中文楼(文科楼有中文、政史两个系,但中文系人数众多,学生多称之为中文楼)划出一个小房间做文学社的办公室,给了一台油印机。并说,以后印刷用纸可找系里要。这样的帮助支持给了我们莫大的激励,也在系里同学中引起快速的反应。94(1)班的卢新华跟着牵头成立了“荒”文学社。一个年级的两个班在开学初就成立了两个文学社,这在当时的中文系、甚至是学校里都有了影响:中文系94级能来事!随后,陈大僖、覃宁、石国华在学校记者团成立了“空谷”文学社,他们仨都是我的同班同学。
河池师专中文系一向有文学创作的传统,系里先后有新垦、新笛、启明星、野狼谷等文学社团活跃于校园。东西、凡一平两位全国知名的作家就曾是新笛文学社的副社长。但在那之后,文学氛围浓厚的校园一度沉寂了。韦老师作为系主任,看到一时之间涌现出如此多的文学社团,我想他也是高兴的,何况他还上着我们的写作课。可惜后来除了课堂上和韦老师有过接触,私底下来往不多,错过了向他求教的机会。
中文94级的到来似乎重新激活了中文系的文学基因,一些正在默默地写作的师兄、师姐,如92级的韦盛干,93级的莫语、韦家珩、欧阳珍,政史系的蓝瑞柠等加入到各个文学社中,随后,一度停刊的《河池师专校报》复刊,校报的编辑记者,大都由我们这些文学社的成员兼任。承继中文系的文学传统,各个文学社竞相出版社刊,开展文学交流,举办文学征文比赛。以后的95、96级,又出现了堆云、候鸟等文学社团。
1998年的春天,河池师专举办了“河池师专首届校友笔会”,我和杨合、卢新华、蓝瑞柠被邀请参会。除特邀的嘉宾外,与会的东西、凡一平等三十多位作家、诗人都是河池师专的毕业生。河池师专出了一个蓬蓬勃勃的作家群体,与会的专家称之为“河池师专文化现象”。一直到今天,河池师专(河池学院)也是广西的大学中产生作家最多的地方。个中缘由,活跃的社团活动功不可没。
在东楼住了一年后,我们的宿舍换到了师训楼4楼403。师训楼因住着学校师训班的学生而得名。我的朋友卢俞州(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叫卢荣陆)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师训班,是当时各个师范类高校为了提高中小学教师队伍整体水平、解决中小学教师文凭问题特设的脱产培训班,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我们那个班五十人,年龄最小的二十二岁,最大的五十岁,多数人都是四十岁左右,我当时二十四岁。”(卢俞州《河池师专那些年》)师训班的学生普遍年龄偏大,自然和普通班的学生玩不到一块。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卢俞州就和杨合、梁文志等人玩在一起,还加入了南楼风文学社、书画协会,成为其中的活跃分子。我也是这样和他认识并成为朋友。1996年,他代表河池师专参加广西第四届大学生艺术节获得书法比赛一等奖,在学校引起一阵轰动。好像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才发现河池师专的文科教育在广西的师范类院校中是排得上号的。师专毕业后,他仍旧回到环江驯乐中学教书。驯乐是环江县一个比较偏僻的乡镇,毗邻贵州。从环江县城过去也要坐近4、5个小时的车。好在没过多久,他就从那所乡下中学调到了宜州一中任教。这些年,他工作的地方和岗位都换了不少,幸好我们的友谊没有变换。记得他的宿舍是师训楼101室。那时比较活跃的师训生还有王文昌、宋先周、覃日泉、王汉军等人。也许还有其他活跃于校园的师训同学,囿于识见,我和他们没有过交集。不过,今后如果有机会相遇,一声“我是师专的”,也可以成为我们的接头语,成为拥抱的理由。
那时的很多个夜晚,我们都跑到文学社指导老师——何述强(他当时是《河池师专学报》的编辑)的宿舍里喝茶、聊天,听他读书。他的宿舍在校园里一块突出于龙江河的崖壁上,是一间和这个校园一样古老的屋子(他称之为荒江老屋)。崖下就是龙江河的涛声,还有河池师专的小码头——爱抄近路者,会选择从这里坐渡船到对岸。与他毗邻而居的是钟纪新老师。清风、落叶、啼鸟,江上往来的渔舟和渡船,以及夜晚对岸影影绰绰的灯火,是老屋周围惯见的风景。何老师在那间老屋里写出了很多堪称经典的文章,比如《青砖物语》《隔岸灯火》《壁虎》《与谁共舞》《寂寞的坟碑》等等。大江流日夜。等喝掉几次大茶壶烧的水泡的茶回来,宿舍已经熄灯,大铁门也关上了。铁门上的尖刺闪着幽微的光。何老师总是借口出去散步,送我们回到宿舍大门口。然后看着我们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翻过铁门、进了宿舍,才独自在月光下或是细雨中走回去。那是我在师专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1997年我从师专毕业,有幸分到宜州民族师范学校(前身即为宜山师范)任教。2003年河池师专与宜州民族师范学校合并升格为本科高校河池学院。经过高校教师资格培训、考核,我顺利成为河池学院的一名教师,并开始担任《河池学院学报》的文科编辑。也就是在这一时期,我和韦启良老师有了更多的接触,听到了他的那句名言“今夜有球赛(足球),我们不谈文学”,读到了他的《大学校长列传》等系列文章。昔日大学先贤们的思想,在他的考究和总结下得到呈现。他写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文章《梅贻琦:所谓大学者,有大师之谓也》,得到梅贻琦的侄儿梅祖武先生的高度评价,认为是“一篇全面、客观介绍梅贻琦的好文章”。梅校长有言“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而有大师之谓也”。钱钟书先生说:“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我总是拿这两句话去对照河池师专,觉得河池师专(河池学院)真正称得上是一所好的大学。
来源丨广西新闻网、中国政府网、北京日报客户端、广西高速交警微发布作者:见习记者 覃美玲 通讯员 周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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