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期节目中有关于性的描述。如果你的身边有孩子，建议你带上耳机或者换个时间再听。
但如果性别反转，当男性成为了橱窗里被挑选的洋娃娃的时候，情况会有什么不同呢？那些购买服务的女性消费者，又有哪些需求和欲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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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一场疯狂砸钱的恋爱
我是泡菜，是一名兼职的游戏陪玩和声音主播，在游戏陪玩这个行业里，我们被叫作「陪陪」，而那些下单的客户被叫做「老板」。
进入这一行是因为当时我欠了一些钱，刚好又很喜欢打游戏，去年年初的时候，我就在朋友的推荐下开始做游戏陪玩，希望能赚点外快。
陪玩这个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在软件上挑选心仪的陪陪，按照时长下单，就会有人陪你语音聊天，打游戏上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我最开始一个月真的是这么过来的，大部分的老板下完单跟我打几把游戏，就没有继续联系了。那个时候我的客单价很低，可能一单就八块十块的，也没什么回头客。
但是你也应该很容易能想到，这个行业的性质就决定了它很容易产生灰色地带。想要生意更好，赚到更多钱，肯定会有一些灰色收入。
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我考取了这个平台的「声优」标签，想获得这个技能标签并没有那么容易，考试名额需要抢，而且不是人人都能过，后来我又陆续考了「主持」和「歌手」的标签。有了这些标签的加持，越来越多的女老板开始主动找上了我，而她们的目的，当然不只是玩游戏。
因为我不是一个技术型陪陪，我不会保证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我在一开始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会说：「我会吹拉弹唱、刀枪棍棒，但是我不一定带你赢。」如果老板只是单纯地想得到游戏的胜利，Ta 也不会去选择我。
找我打游戏的女生， 100 个人里面可能 88 个人是想跟我谈恋爱的，她们会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问我吃饭了没，现在在干嘛。但是其实我真的没有时间去回复她，因为老板太多了，可能一个人最多只能回答两三句。
但她会觉得：是不是给你下的单不够多？是不是给你的钱不够多？
有的女老板会给我下很多的单子，比如一天下 10 单、20 单，但是她不会找我打游戏，她说你今天不要去接别人的单子了，你去吃饭睡觉都可以。
甚至她会在我身上砸钱，给我送手机、送鞋，在我身上花很多超出游戏以外的金额。
我遇到过一个很强势的女老板就是这种情况。那天她找我打游戏，我说我今天没有时间，我要去看电影。因为她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她就说：「电影票给你买好了」，我说：「为什么你要给我买票？」当时她的原话就是：「反正我也不能到你那边去陪着你看电影，但是我在这边看，你也在那边看，我们看同时的场次，就当我们在一块看电影了。」
我心想：还有这种操作？
到了电影院，她问我吃不吃东西，又要给我买个哈根达斯，我说不要，结果她还是买了。那么大一桶哈根达斯，可能花了有几百块钱吧，退不了也带不进去，电影还有五分钟开场了。没办法我咬着把它吃完了，冻得我牙都在抖。最后我还把吃完了的冰淇淋拍张照给她发了过去。
■ 某陪玩小程序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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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窗里的洋娃娃
很多跟我一起打游戏的女老板也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你在陪其他女老板的时候，他们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我说那可太多了，你想象不到的奇奇怪怪的要求多了去了。比如她会想看我比较「凉快」的照片，看看我的腹肌，让我做个俯卧撑跳个舞；有的老板问我，能在游戏里叫我「爸爸」吗？或者让我喊她「妈妈」。有时候我真的挺受不了的，这些 90 后 00 后都是怎么想的？甚至还有很多我说不出口的称呼。
在我们这一行，有一种单子叫「磕单」，就是需要你配合老板，去完成 Ta 的性方面的需求。虽然很多陪陪不愿意去接这种单子，觉得很恶心，但是「磕单」无疑是所有单子里面最挣钱的，价格的区别不仅在需要完成的内容，甚至连语音还是视频，前置镜头还是后置镜头，都会是不同的价钱。
我前段时间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女老板，她提出的有些需求我真是理解不了。
她应该二十八九的样子，是个山东人，她的老公是在北京工作的程序员，非常忙，没办法每天都陪伴她，但是这个老板一旦没钱了，就会去找她老公，她老公会给她打很多钱。她就用这些钱去点我们这些陪陪。
那天我正在跟别人聊天，她突然给我发消息，发来了两张头像，她说你把头像换上去，我一天给你 100 ，就当是「头像单」了。
我换了头像收了钱，她就把我拉到一个群里边。结果发现群里边所有的男生都是这个头像，她自己是女生头像。
等于她能同时跟七八个男孩子都是情侣头像，感觉她就是一种炫耀，就是我倍儿有面子，我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男朋友，只为我一个人服务，我叫他们去打游戏，他们可以随随叫随到。这好像能够满足她的征服欲吧。
其实我确实挺尴尬，挺难为情的，我们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就像是摆在那种橱柜里的洋娃娃一样，供她去挑选。今天跟你玩，明天再挑另一个。
而且她的需求也很不一样，可能小姑娘玩的那些她已经玩腻了，她追求一些更刺激的东西。她需要你去在精神上扮演她老公的角色，甚至她会去分享她和老公之间的私生活。
当时她有两个手机，她想一边跟他老公打电话，一边跟我去做磕单，我当时就拒绝了，我说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我真接受不了这样子。
这个老板后来又要求陪陪们去山东找她，我也把她拒绝了。一方面我工作走不开，另外她显然不缺我这一个陪陪，我不可能给她投入这么多精力。
她跟我说，她真的喜欢过我。我当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了，这种「喜欢」不过是想留住陪陪的手段。我们很快删除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这非常正常，因为我们只有纯粹的利益关系。
其实像她这样互删的老板非常多，可能最开始的四五天，你们一直表现得非常亲密，老公老婆地互相叫着。但打四五天游戏之后，她就突然不找你了，你就会发现她游戏在线，正在组队中，你就知道了，她现在有了新的目标，要去跟新的陪陪聊天，她已经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了。
■ 图 / 某陪玩 app 官方网站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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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被满足的情感
虽然大部分的单子都是这种很暧昧的，但我也接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单子，她们的需求完全不一样。或许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倾诉对象，只能在虚拟空间里寻找出口。
我接过的很多单子来自高中生、大学生，他们面临来自家庭的压力，比如父母闹离婚，或者是妈妈在外出轨但爸爸不知道，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呢？也有遇到校园霸凌，但是没人能够理解她的。
还有很多，比如「我跟我老公现在闹离婚，我该怎么样去抓他出轨的把柄？」「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能不能给我前男友去打个电话？」
可能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一个游戏陪玩该做的。但如果她确实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倾诉给我，那我就会去听，去理性地分析这些问题，让她的情绪有一个出口。
我之前认识了一个姑娘，她是广东湛江人。我们是在一个派单大厅里认识的。她不是我的女老板，没有在我这里下过单。
她体弱多病，而且非常悲观。对我的依赖性很强。她对我主页的访问量已经是 999 次了，有时候深夜喝醉了，她也会给我打电话。她在陪玩平台上的房间只对我开放，而且随叫随到，无论什么时候我进到房间给她发消息，她都会回复「我在」。
但是我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不可能跟她谈恋爱或者结婚，我不希望她对我有更多的依赖，跟她把话都说清楚了，就把软件上的联系方式删除了，但是她还会给我发短信。
10 月份的时候她做了一场手术，进手术室前，她给我发了条短信：「如果我这次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你好好照顾自己啊，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不回复呢？我跟她说，不要说傻话，一定能成功活下去的，祝福她手术顺利。她手术成功了，但是对我的依赖也更强了。
我觉得这样是病态的，她不应该在网上找所谓的「港湾」，毕竟虚拟的东西是不靠谱的，她真正需要的是现实中的陪伴。
后来我一直在回避她，我不想伤害她，也希望她能及时止损。
■ 图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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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乎各种情况，泡菜都想尽办法应付。很快他就成为了平台上的金牌大神，在他的手机微信里，「女老板」的分组下面就有三百多个人，而陪玩平台上已经接过了上千单。
这对泡菜最显著的改变是，他快要失去自己的生活了。每天下午两三点开始，就陆续有老板开始联系泡菜，预约他晚上下班后的时间，六点一下班，甚至饭也顾不上吃，泡菜就开始接单，有时候甚至会接单到天亮，没办法休息直接去工作。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每天在无数女人面前甜言蜜语的虚拟男友，他是有女朋友的。
我跟我女朋友是异地恋。在一起没多久，就跟她坦白了我是兼职做游戏陪玩的，她最开始很支持我，认为我很有上进心，还能在下班之后想着去赚钱。她单纯地以为陪玩就是打打游戏而已，并不知道这一行的水有多深。
但是时间久了，矛盾很快就出来了，我每天忙于接单，根本没有空陪她。我们之间会各种各样的冲突：「为什么去打游戏不陪我？」「为什么去陪你的老板不陪我？」「我重要还是老板重要？」
但是我也没办法，老板的要求我必须去满足。我甚至不敢在朋友圈里，发我跟女朋友的合照，反而，我会去发和老板相关的一些亲密聊天截图，好让老板看到了之后，给我点赞。
其实我一直都是在想，该如何去平衡女朋友和老板在我生活中的位置，有时候我恨不得能有几个分身，一个专心陪女朋友，一个像孙悟空一样有三头六臂，可以接不同的老板，挣更多的钱。但现实就是根本不可能。
甚至有一天晚上，我整夜都没睡，我在想，这些老板能带给我什么，她们可能只能带给我一时的金钱和陪伴，但是我女朋友，她可能会跟我结婚，会陪我一辈子。那我应该怎么去选择？
后来我决定了，在 APP 主页上把我所有的动态都删掉了，发了条状态表明态度：我不做了。
我做游戏陪玩这么长时间以来，跟我女朋友打游戏的次数没超过 5 把。那个时候开始，我真的每天开始陪自己的女朋友聊天视频，甚至会陪她打游戏。
但是她打游戏真菜啊。我当时的心态已经改变了，我发现我对老板的那些耐心完全没办法发挥在女朋友身上，我变得易怒、焦躁，甚至会去怪罪她：就一丝血你怎么就打不死呢？你怎么这么菜！
基本上每次打完游戏后，我们两个就会打冷战，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会说话。
经过那两三周跟女朋友的相处，我发现自己真的变了特别多，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其实没人逼我一直接单，我就是心甘情愿的。甚至到最后，我觉得接单挣钱，这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我喜欢跟陌生人去打交道，跟他们沟通我觉得很开心。
可能我更喜欢的是新鲜感，而不是那种长久的关系。
所以我就又回去了。把 app 下回来，把之前发的状态删掉。
曾经一起玩过的陪陪看到我说：「诶，泡菜你回来了。」
「没办法啊，我又吃不饱饭了，回来挣钱了。」
「欢迎回来。」
■ 图 / 某陪玩 app 官方网站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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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根稻草
我从来没有跟女朋友坦白过我跟女老板之间的这种关系。但她肯定会猜，会怀疑。
我女朋友其实也会在声音直播间里守着我，我看到她在的时候，就会非常收敛，表现得很高冷，也不会有很多互动。
但有一天，她开了一个小号进了直播间，我完全不认识。这时候刚好来了一个女老板，点了一个「表白业务」，让我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去给她表白。
结果我女朋友当时就在下面打字。她就问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我要跟她表白，我俩是什么关系。可能是吃醋了，我女朋友接着也给我刷钱，让我给她表白。
这时候，这个老板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人跟她去抢我？我们管这叫做「业务撞车」。
当时直播厅里的所有成员都在一个群里，那天晚上群里的消息都爆了：泡菜撞车了！谁去救他一下？
然后就有两三个人，去私聊那个老板。他们把我对象说成是另外一个老板，这样就不会让我在利益上有更大的损失。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一是维护女老板；二是维护直播厅的正常刷钱秩序，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了冲突，直播间里正常的氛围被破坏，他们的流水也会受牵连。
然后他们也把我支开，让我去哄老板或者女朋友，我就先去哄了老板，之后再跟女朋友作解释。
我女朋友第一时间就来质问我：为什么要跟那个人表白？我从来都没跟她这么深情地表白过。我说这只是业务来往，而且都是事先编好的，一套一套的，还把内容截图发给了她。她说：「老板花钱你可以拒绝啊，你为什么不拒绝呢？」我说：「谁能拒绝人民币呢？」
我们两个又进入冷战状态了，我也无心去处理她的情绪，最后很自然地走到了分手。
其实我做陪玩这么久，看过了那么多真真假假的感情，我自己也不想谈恋爱了。
我很相信因果关系，我之前种了那么多因，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也不敢和以后的结婚对象去讲过去的样子，不会去告诉她我的这些经历。
我其实是个很浪漫主义的人，真爱我相信是有的，但它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 图 / 某陪玩 app 官方网站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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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发生
在直播间里真的能收获爱情吗？很多听众曾在往期节目的评论里提问，也对此不以为然。
到这里，我们似乎用几个与爱无关的故事确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下面的这个故事，听上去或许跟前面的故事甚至泡菜的想法有些矛盾，它无意去回答上面的问题，但是或许能展现，当爱发生时，会有哪些不一样。
要说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女老板啊，她是一个留学生，比较健谈。
她给我的感觉和其他女老板很不一样，我们不是上下级的雇佣关系，她会介绍我给她闺蜜、朋友：「这是泡菜，是我朋友，我们最近经常一起打游戏。」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打语音去聊天，她有很多问题，可能会因为家庭的原因心情不好，我都会一一跟她分析、解答。甚至我不接单了，不挣钱了，去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我们常常聊到凌晨三四点，等她睡着了，我再睡。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我先陷进去了。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先绷不住了，我说：「咱俩要不然谈一下。」
没想到她把我拒绝了，那是我第一次在网上被别人拒绝，以前都是我拒绝别人的。
但我们还是在继续聊天，她是喜欢我的，但是因为是留学生，她还要在国外呆一年，时间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我也觉得是这样。
有一次我们直播厅有任务， 那天的任务要求特别高，一晚上要我挣几万，我肯定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当时我就去找她，我说你得帮帮我，给我刷点钱，不然平台会扣很多罚款，她就答应了，真的来帮我刷了钱。
我后面就和她说，谢谢她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虽然我现在没钱，但是我会慢慢还她。
于是我每天就给她发一块钱红包。我每天发，她每天收。
其实我就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跟她保持联系，让她不要忘了我。
现在我俩没事会聊两句，可能看到抖音上好玩的视频还会发给对方，就是这样的关系。
可能现在我们两个互相喜欢，但是一两年后，甚至要不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就会互相把对方淡忘。
但是没关系，我一直在，她也一直在。如果一两年之内有答复的话，我愿意去好好跟她谈一次恋爱。
■ 泡菜生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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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中未注明来源图片由 讲述者 提供
Staff
讲述者 |泡菜
主播 |@寇爱哲
制作人 |张一舟
编辑 |徐林枫
声音设计 |桑泉
混音 |桑泉
文字整理 |闫敬文
运营 |Yoyo 冬冬
BGM List
01. SQ Story FM Theme Acoustic - 桑泉（片头曲）
02. 比闪烁更遥远 - 桑泉
03. 泉儿叔丢失的顺序 - 桑泉
04. Ashes In My Memory - 彭寒
05. 纠结的秘密 - 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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