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隐喻,脑洞很大,“雪姨”王琳、“十公主”佟童谈话剧《盛魇》

《盛魇》是一部充满象征主义、且带有悬疑元素的心理剧。王琳扮演的米子,看似是位小说家,创造了身世不明的虚假名媛、取向神秘的海归精英、冒充学生的自媒体人、假扮高官的小吏四个小说里的人物。某日,这四人受M先生之邀赴宴,结果只有一位侍者出现,M先生始终只以声音示人。最终,观众会发现,其实这四人,加上侍者和M先生,都是米子分裂出的6个人格。为了让米子最终走向康复,分裂人格以自毁的方式,成就米子的完整。而所谓的小说,不过是病中的米子的日记。M,也是个中心对称的字母,可以从中一分为二,分开的部分彼此为对方的镜像——全剧也充满镜像的意味……
这是童星出身、在上海戏剧学院攻读博士的佟童编剧、导演的新作,由上海市文创资金扶持孵化,作为“双轮驱动”创新戏剧产业模式推出的首部作品。日前在上海大剧院中剧场完成首轮演出,全票售罄,收获了不俗的观众口碑。其实,这不仅仅是佟童内心的创作,也是作为导演的她与女主角王琳的对话——作为曾以“雪姨”这个角色被大众所熟知的王琳,也希望展示自己的多样化、多层次舞台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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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盛魇》剧照 官方图(下同)
“十公主”佟童: 看似盛宴,实为困局
佟童3岁就开始拍电影,《陌生的爱》《我想有个家》《微笑的螃蟹》等让她崭露头角。一部《少年大钦差》让她瞬间有了粉丝团:“一下成为关注的焦点,这种转变其实是可怕的。”当时,她不过在读中学。由于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就与影视圈比较近,反而让她在成长道路上时刻反思:“我一定要去做演员吗?”
沉淀过后,她潜心学业最终出国留学就读于纽约大学,担任联合国抗击艾滋病青少年爱心大使、作为编导带领中国学生会进入纽约林肯中心演出、成为NBA特派体育记者、拍摄纪录片采访华裔名人陈香梅等,“纽约和上海很像,让我既开阔了眼界又有安全感。”身处国际移民城市,也参加过一些不同领域的社交活动,让她对人性的研究愈发产生了兴趣:“无论是性本善说,还是性本恶说,其实,人性都不能被单纯界定在某个端点。自我意识的觉醒十分重要。”
以上就是她创作《盛魇》的出发点,7年前,这部戏还名为《M先生的盛宴》,参加了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扶青计划,有了雏形,演了初版。新版《盛魇》取自“盛宴”的谐音,“魇”本义释为:在梦中遭遇可怕的事而呻吟、惊叫,而“盛魇”的剧名正是象征现代文明中人类所面对的精神困境,窥探本质是人性的欲望魔盒就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是否走出迷宫围城一切全在个人。“光怪陆离的现场,展现的其实是虚浮的社交方式。”随着剧情的一步步推进,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层层相叠、环环相扣、险象环生,每个角色就仿佛被“层层剥笋”,最终露出了真实底色:“看起来是盛宴,其实是每个人的精神困局,也是所有人交织在一起的‘盛大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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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佟童与王琳
该剧正如她描述的那样在超现实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切换。剧情框架,要慢慢进入、慢慢体会才能逐渐恍然大悟;一些人物设定,都来自真实的社会事件,既有反讽意味又有着对可恨之人的可悲同情。
虽然佟童已到了而立之年,但看起来依然如“十公主”的模样,与《盛魇》的深刻、宏大完全相反。或者说,看了《盛魇》,很难想象这是一部童星出身的女性导演的作品。她也懂得哪怕人性再有噩梦之处,终究会被救赎与感召。因而,全剧结尾是“自我牺牲”的6个分裂人格——只有他们消逝,女主人公米子才会完整而健康。
“雪姨”王琳:享受悲伤,才会成长
一袭白裙的王琳,走上大剧院中剧场台口的刹那,就有坐在6排的观众从包里掏出了望远镜——26年来,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在剧场里看到“雪姨”真人!作为原创话剧《盛魇》的主演,这位曾经在上戏表演系和莫斯科电影学院学习的演员,在接受本报专访时坦言:“有雪姨这个角色在前,能让我一直顺利地在影视圈、综艺圈走到今天,但大家未必知道我是王琳。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幸运的是,至少还有一个角色让大家记住了,不幸的是,因为雪姨这个角色深入人心,所以大家不接受我去演其他类型的角色……因而,我愿意来挑战演技演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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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王琳
我要去演话剧
雪姨,不仅存在于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之中,还存在于网上——多年后一段雪姨敲门的戏,以短视频乃至表情包的形式展现了网生一代的复杂情感,意外让雪姨成为网红且持续至今。
事实上,专访王琳,需要半个排练厅的场地——她安静诉说时仿如煨灶猫,缩在沙发里,语调低沉;谈及理念时,她会施展肢体语言的魅力,站起身来跑圆场,眼睛放光、语调高亢。她还会自嘲:“我好像长了张没文化的脸”,随即严肃地表达艺术观。她整个人,就像忽明忽暗的火焰。
“‘雪姨’走红真是误打误撞,乃至相当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接受我去扮演其他类型的角色”,王琳确实一方面感激“雪姨”这个角色给她带来的关注度,另一方面也遗憾戏路拓宽的想法受限,“这句台词我在上个剧本里说过”。当艺术转变成单纯的技术,对于一位有创造力的演员而言就产生了心理落差:“我热爱演戏,但有一阶段我困惑于成为流水线上的技工,不断自我重复。没有创作激情,会觉得演戏也成了煎熬。”
王琳看了四遍陈佩斯主演的《戏台》,热爱濮存昕导演的藏语版《哈姆雷特》:“这两部戏,可以反复回味,我就在想,我也要去演话剧——演员在舞台上,才会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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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盛魇》剧照
彻底断了退路
《盛魇》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话剧,充满隐喻、符号且人物的心理时空与现实时空交错。编剧、导演是童星出身的佟童,她的父亲佟瑞敏也正是王琳的老师。看着导演长大的演员还不多见,但她俩熟识多年,“可以脑洞很大,可以携手合作。感谢佟童妹妹给我这次重返舞台的机会。”
排戏前10天,王琳在家一副很郁闷的模样,搞得身旁的保姆一脸担忧:“你搞成这样是干嘛呢?你是在跟我说话呢,还是在说台词呀?”王琳始终在思考:“风格化的表演,如何融入行动”。说罢,她一边起身一边演示:“假名媛赴宴时始终在听弦外之音。当她看到对面土里土气的人‘是与土地打交道的’,第一反应是搞农业的;当听到有人问是否在机关工作,立刻明白此人其实是管土地的官员……”于是,饰演假名媛女演员的姿态立刻从背对转而殷切靠拢,双目凝视……“我们要在动作的韵律里把潜台词说清楚。”因为人物颇复杂、道具颇象征,所以表演一定要有层次,否则会让观众困惑。
“社交活动咬住了钩,一连串的面具被钓了出来”——这句台词是全剧的灵魂。在王琳的解读下,该剧又具备了批判现实主义的色彩。她一针见血道:“这部剧讽刺的其实就是社会浮夸的那一面。你以为赴宴后会发现一片森林,但有时候却发现这仅仅是泡沫……”这其实是一部社会问题剧——乃乱象寓言。“看似长了张没文化的脸”的王琳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黑暗的,是光的缺位造成的。善,才是这个社会的本源。”
“我可以很闹,我也可以很静,演米子这个角色很合适”,王琳觉得自己也有很多面,“我还很较真儿,想通了才能去做。”她一方面完全信赖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导演佟童,另一方面也因为排戏而活在焦虑中:“直到我听说票子都卖完了,这才彻底断了退路。”
盛魇,是盛宴,也是“盛大的噩梦”。她坦言,“人多,依然会感觉孤独;而且人越多,孤独感会越强烈。”人,要去告别盛魇,告别负能量,告别抑郁,“但是不能依赖药物——一个人与三五好友做有意义的事,才不孤独。”
她与儿子分隔在大洋两岸,平常通过视频沟通。她甚至还会与儿子的同学一起视频聊天:“悲伤是化了妆的祝福,享受过这种悲伤并走出困境之后,才会突飞猛进地成长。”
据悉,话剧《盛魇》将从明年正式启动全国巡演。(新民晚报记者 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