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被你装到了

吵了两个月的《导演请指教》终于结束了。我最羡慕的就是,它怎么就能汇聚到业界各种阴阳怪气能人,找茬嘴强王者,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在大众面前本性毕露。
相比起来,271真的良心很多啊。但它尽力还原电影从创投到拍摄,从宣发到上映过程,短片整体质量更实在一些的《开拍吧》,却因为少了杠精、噱头和撕架,热度被鹅吊打。
从片子被各种河蟹,反向印证短频质量真的不错。
很难得的是,我在朋友圈看到好几位做艺人和影视宣传的朋友说,自己要拿着小本本来看,好几年没有遇到这样的节目了。
但今天,我们不探讨制作问题,重点来SHOWSHOW这个节目最好笑的瑰宝——不是导演,不是某个演员,而是那个坐在投资人椅子上的作家——
刘震云。很多朋友可能连这个名字都不太熟悉,但如果说电影《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莲》的原作者,那多多少少是可以勾连一点印象的。传统文学作家≠严肃+传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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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老师这个综艺效果也实在太超常发挥了,直接晋级有点子油麦的喜剧人。
比如,第一轮片子上映结束后,他成了盈利1840万的最佳投资人,嘴角止不住上扬:
我不知道该感谢易小星、王珞丹呢,还是感谢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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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只盈利了510万的陈凯歌看不得他的得意洋洋,忙不迭拆台:今天底气足了话也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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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了不止一遍,凯子这好胜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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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不管,继续火上浇油:我还要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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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震云和陈凯歌之间不失体面地互相拆台,好像一个相声专场,一个抛梗一个接梗,十分默契。当刘震云被其他三位投资人疯狂挤兑时,张绍刚让刘震云找找补,结果本尊扔出一句:不可能了,当一个人一夜暴富的时候身边不可能再有朋友了。觉得这句话杀伤力不够,他又祭出文人的大招:作为一个物质和精神的富有者,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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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别高兴太早,笑到最后才是笑笑的好啊。刘震云:你说得对,但是,你一开始都没笑,一直不笑,怎么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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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震云说做大事的人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还一本正经地引用了《论语》,说孔子“每日三省吾身”也是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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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一边讪笑一边补刀:震云啊,你有点用力过猛,不就是“遇事要有敬畏心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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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以前陈凯歌怼李诚儒,是用尽全身上下所有力气跟蛾子扑火一般,那和刘震云斗嘴,明显要更烧脑,更讲究段位。这种有来有往的讪牙闲嗑,还带着文化人的幽默,我可以看100集,看着看着,顺带觉得陈凯歌都没这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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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的反应速度非常快,来什么接什么,应对自如。
在四位投资人给六位导演搞完PK分组后,刘震云有最终决定的特权,可以改变两两PK的对手。陈凯歌暗示他:别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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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立马笑嘻嘻:人得罪了,但是这个规定非常尊重人啊。
还主动邀请陈凯歌上去改排位,陈凯歌拒绝。
刘震云扭头就是一句:不是,输了的您也没资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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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他敢这么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调侃陈大导演还让对方没办法发火了吧。一本正经幽默,滴水不漏地输出。第一轮拍片时,贼精的易小星让他提剧本意见,他认认真真写了一堆,结果对方一句不听,他在总结阶段甩出一句:这是一个非常自信的导演,就是走自己的路,让投资人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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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常驻一档综艺节目,结果几乎每一期都是刘震云在缓解尴尬,妙语连珠地地场。易小星的短片《制造偶像》,讲一只毛毛虫被捧红的荒诞,被各大影评人狂批,他开始闪泪花了。刘震云安慰:世上有许多笑话,注定要含着泪听完,听完继续走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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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刚开始,郝杰紧张得说不出话,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刘震云笑眯眯地来了一句:我也是村里出来的,郝杰特别像我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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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调侃后,郝杰松弛下来。
所以,这节目吧,就算只冲着刘震云那张嘴,都值得追。
节目里的有趣源自日常积累。写作时的刘震云也是文如其人,笔下尽是幽默荒诞。世界上有一条大河特别波涛汹涌,淹死了许多人。这条河叫"聪明"——《一句顶一万句》吃瓜群众并不在场,却又无处不在;你无事时他们沉默;你出事时,他们可以在瞬间掀起狂欢的波澜,也许还会决定你的命运——《吃瓜时代的儿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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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新书《一日三秋》里,他直接把笑话作为主题,延津人必须睡前准备个笑话,以备花二娘来梦里讨笑话时保命用,有的人被看了笑话,有的人活成了笑话。其他公共场合,他也总是喜欢说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俏皮话,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来表明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以及他对事情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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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很多人追着刘震云问,他说,“莫言获奖,好多人问我的感受。这就像我哥娶了嫂子,洞房花烛夜,你问我是什么感受?
2017年刘震云凭借《我不是潘金莲》获得金鸡奖最佳编剧,感言是三个保持:
“冯老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神经末梢结满了二十多岁的奇葩,冯老要保持。另外想感谢王朔先生,十九年间王朔不断督促我们不能半途而废,王老虽然也年事已高,但是遇到大事不糊涂,要保持。王中军是个资本家、画家,对剧本也爱指手画脚,但他的意见90%是正确的,要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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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幽默根源于故乡。1958年,刘震云出生在河南新乡延津县。
在他看来,延津是一个幽默的地方。随便找一位老乡,即便三岁孩子都特别幽默,因为“他们平常是用开玩笑来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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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人在一块,是不正经说话的。”《锵锵三人行》上,他说过这样一个例子。去人家做客,被问吃了吗?河南人会这么回答:“您先吃”,或者“我不急”。拐弯抹角地告诉你“我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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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是人家来做客呢,就马上说:“文涛,又是吃过饭来的,又是不抽烟,又是不喝酒。”拐弯抹角地告诉你别吃了,省了吧。
文涛若也是河南人,怎么肯吃瘪?那肯定要高手过招:我吃过昨天的了、我不抽差的烟、不喝孬的酒。
语言的艺术
河南人这种与生俱来的幽默又来自于苦难与忧患,是自嘲,是一种无奈与化解,和余华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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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河南大饥荒时,你以为村民们对于被饿死的态度,都是悲愤,但有人会在临死前,也要给世界留下最后一次幽默:想起的不是妻离子散,而是“老李三天前就饿死了,我比老李多活了三天”。乡土带来的幽默感成了刘震云的人生哲学。“如果你用严峻的态度来对待严峻,就像拿鸡蛋撞铁一样,就碎了。如果你用幽默来对待严峻,严峻变成一块冰,幽默是大海,冰掉在幽默的大海里就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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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幽默,真实最幽默。“我不幽默,是生活太幽默了”,刘震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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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刘跃进》里,地产商严格发迹之前从不谈以前的事,发迹之后开始谈上大学吃剩菜的事,外面人一听,严格这个人真幽默。生活中比比皆是的现象:在成功之后,卑微都讲成了笑话。1978年,刘震云参军复员后在老家的一所中学担任民办老师,白天上课,夜晚复习,最终以河南省高考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了北大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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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功成名就,也开始抖搂在北大念书时的囧事,没吃过一毛五以上的菜,台下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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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大演讲,还开玩笑说愧对老师的教诲。因为那时候北大的老先生们说,北大中文系是不培养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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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对社会和人生看得很透:幽默成了习惯,不仅仅是消解苦难,还是清明。
他的同乡好友、北大同学李书磊,后来在一篇随笔中回忆,当年自己还迷恋理想主义时,“震云对人心世故就已有了很高的觉悟”。不仅教他如何做人说话,还推心置腹的叮嘱他:提防别人打小报告。
感动之余,他也觉得刘震云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成熟。
1982年,刘震云毕业后到《农民日报》工作,开始了文学创作之路,艰苦创作了四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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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的夏天,在王朔的推荐下,他参与了《一地鸡毛》的编剧,分到了8万块钱,“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钱,眼睛都绿了,数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马上带全家吃了一顿肯德基。影视圈来钱之快,给刘震云带来很大冲击,之后他和冯小刚捆绑在了一起。2000年开始筹备《温故一九四二》,2003年继续合作《手机》,刘震云坦言就是为了挣点“快钱”。2016年,《我不是潘金莲》上映,同年还有一部他女儿导演的《一句顶一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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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成为了北京信义时代电影股份有限公司、风山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股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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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投资的宝泉·震云主题文化园和华谊兄弟星剧场项目也在河南开建。
真的是刘震云年。
和莫言、余华不一样,刘震云几乎跨足了影视圈、资本圈、文学圈,还平衡的很好,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
如果没有18年那场风波,《手机2》也上映了。
宋方金说刘震云身上有条界限,界限内外是长袖善舞与极有原则的两个人:
“如果刘老师说这是不可以的,那肯定是不可以的。他肯定有一条界限。这个界限之上是世俗生活,这方面刘老师肯定是长袖善舞,你比如说刘老师跟人家拍照会说,哎,你这个相机特别好。”
而生活中的刘震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日常生活中不太说话,因为说多了都是废话。”“婚姻和谐稳定的最重要因素是不啰嗦。”
沉默寡言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次助理在加油站加油,刘震云下车溜达了,助理加完油直接上路,开出100公里,才发现刘震云不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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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女儿从不嘘寒问暖,通话不会超过两分钟,发信息一般不超过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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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云外两个世界,人到中年,有时候又得出来长袖善舞了。比如为了新书得配合各类宣传。《一日三秋》里,有个卖艺的猴子,猴到中年耍不动把式,就会被人抽。
主持人夸他真幽默,刘震云说自己有点像那只猴子。
有一部分长袖善舞还为了女儿。
虽然嘴上说不跟女儿讨论电影,其实心底还是念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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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写了3年的《一句顶一万句》,自2009年出版后就不断有人找上门希望改成电影,也是冯小刚最想拍的,2011年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最后刘震云留给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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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刘老师为宣传可是跑断了腿,来杭州路演的时候,我们去了,吃饭的时候,摆了4桌,刘雨霖缺席,但丝毫不影响他“一人顶一万人”的气场全开。
但口碑并不如人意,反而被质疑关系户毁了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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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一直跟女儿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才华,也不存在天赋,都是把事情一遍遍重复做得来的成绩。”没拍好,再接着拍呗。这次参加《开拍吧》,刘震云说“是因为我跟龚宇总关系很好就来了,我觉得跟给孙二胖挪个菜筐没什么区别,都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怎么看都可能还是一个好爸爸的作为。这几年,刘震云基本上和爱奇艺深度绑定了,参加各种活动,挂名各种影视剧。
而《一句顶一万句》后,刘雨霖导演的两部电影都跟爱奇艺有关系。
她导演的第二部长片《风华正茂的我们》2020年10月开机,由爱奇艺出品,请来了黄璐、郭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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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刘震云也担当了艺术总监。
她2021年10月拍的青春电影《念念相忘》,一开始也是爱奇艺和亭东影业联合出品的。
只是等12月杀青的时候,变成了阿里影业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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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的家训是——不着急、不要脸,一次性把事情做对。分别对应的是:走自己的路;一日三省吾身;花笨功夫对得起花的时间。他将生活的幽默化作柔软,解构现实,用一种“别把我说的当回事儿”的胸襟和气度,一边风云吞吐寻常事,一边开开心心地笑到最后。在小说中出世,在生活中入世。两者都能游刃有余,这样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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