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长城外，升起了“伪满洲国”旗帜
在《国联调查团访谈与调查》的档案文献中，记载着1932年6月5日下午六点半，在山海关开往北平的列车上，调查团全体成员与中国东北军何柱国将军的会谈。
国联调查团团长李顿爵士
东北军何柱国将军
何将军：我希望能谈一谈中国和“满洲国”之间的问题。“满洲国”人民宣称长城是“新国家”的边界。
李顿：迄今为止，哪里被认为是河北省的边界，你能不能在地图上指给我看？
何将军：这张地图上用虚线把边界画出来了，中国军队位于山海关内城，在外面有一个保卫团。不过，一个叫“二里店”的村里有中国的正规军。我已经向麦克考易将军和柯迪伯爵说明了中国军队的部署。
日本人在长城外升起了一面由日本军队守卫的“满洲国”旗帜，我不确定那里有多少军队。但有四辆日本装甲车。
在麦克考易将军和柯迪伯爵离开此地前往沈阳后，这面旗就不见了。昨天在诸位的火车到达之前，这里没有一面“满洲国”的旗帜。但就在昨天诸位的火车进站的同时，日本士兵再次升起了“满洲国”的旗帜。
一开始，我打算介入此事，把旗帜拉下来，但我意识到，你们的火车正在进站。这种行为可能会引起冲突，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做。
李顿：我想问，这条铁路线是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吗？(指的是何将军在地图上所指出的管辖范围)。日本人将这条铁路延伸到了山海关，是吗？
何将军：日本军队分成两个机构，山海关段日军设有自己的司令部，但是该司令部受长城内的天津驻屯军指挥，长城以外的关东军则由本庄繁将军指挥。调查团离开这里前往沈阳时，日本为达监督目的，将“满洲国”宪兵队的一支分遣队部署在这里。
李顿：如果这个边界现在得到了公认的话，那么我们有必要指出，日本不仅占领了东三省，也占领了河北省的部分地区。我们在报告中没有提到这一点，当时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但如果现在他们声称长城即为边界的话，他们就占领了河北省的部分地区。
何将军：“满洲国”声称长城是其边界，那结果便是：他们占领的不是河北省的一小部分地区，而是更大的地区(通过在地图上的长城走向对此进行展示)。长城朝西北方向延伸，它的北侧有河北省的一大片区域，这片区域面积比中国的一个行政区还要大(中国的一个行政区，其大小相当于几个郡)。
“满洲国”的旗帜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升起来了。“满洲国”宪兵队去过一个叫“乐善堡”的村子，那里有中国保卫团的一支分队，这支分队被解除了武装，然后日本人在那里升起了“满洲国”的旗帜。
这几个小村子，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于是致函绥中朋友，经葫芦岛农垦集团公司董事长邓文岩热心联系当地文喜历史文化工作室，在一番刨根问底的打捞式考证之后，确认了当年这几个村子的具体区位。
文喜历史文化工作室查阅了收藏的相关档案资料后，得出：
据民国十八年(1929年)《临榆县志》卷六·舆地编·里市记载：“民国改元……全县分为八区，城为中区，乡为七区……中区所属一城、三堡、共七十二村……三堡即董家庄堡、乐善堡、八里堡、二里店。”
查1939年(伪满康德六年)《绥中县行政区划图》标注为“二里店”“东李家洼”“西李家洼”；同时期的《绥中县全境形势图》标注“二里店”“东吕洼”“西吕洼”。
1983年12月《秦皇岛市地名资料汇编》·自然村现状、沿革：“郊区长城公社二里甸子……位于长城公社驻地东偏南2.6公里处……该地距山海关城内约二里，故称二里店子，后演变为二里甸子至今。”“郊区南窑河公社东吕洼……位于南窑河公社驻地东偏南2.5公里处……明朝成化年间，吕氏兄弟二人迁此分东、西两地居住，该地南部有一水塘，地势较洼，两村故称东、西洼，居东为东吕洼，居西为西吕洼……”
1988年《绥中县志》地理编·第二章行政区划·第一节县境变化·记载：“1932年11月2日，‘伪满洲国’民政部令将长城外河北省临榆县的一区和五区划归绥中县……1946年4月16日，国民党当局将‘伪满洲国’时划入的原临榆县一、五两区化回临榆县。”
综合1994版《山海关志》及网上相关资料考证出如下结论：
“乐善堡”是民国初期临榆县(今秦皇岛市山海关区)实行区堡村建制时期，中区下辖的三堡之一。“伪满”时期划入“伪绥中县”管理后撤销，但是原管辖区域(山海关城西南)仍俗称“乐善堡”。后来“乐善堡”的称呼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二里店”就是今天的秦皇岛市山海关区孟姜镇“二里甸子村”。因该地距山海关城内约二里，故称“二里店子”，后演变为“二里甸子”村至今。“伪满”时期曾划入“伪绥中县”管理。
“李家洼”就是今天的秦皇岛市山海关区孟姜镇“东吕洼村、西吕洼村”。明朝成化年间，吕氏兄弟二人迁此分东、西两地居住，该地南部有一水塘，地势较洼，两村故称东、西洼，居东为“东吕洼”，居西为“西吕洼”。“伪满”时期曾划入“伪绥中县”管理，据两张同时期绥中地图可知，当时原临榆县乐善堡下辖的“东吕家洼”和“西吕家洼”曾被谐音为“东李家洼”和“西李家洼”称呼，亦简称为“东吕洼”和“西吕洼”。
甚至，几位还依稀想起来绥中老人的模糊记忆，那一面起起落落飘飞的“伪满洲国”国旗，与国联调查团档案文献里何柱国90年前的讲述不约而同。
几位还说到，光绪28年(1902年)，清廷分县设制，取名绥中，出于求安靖平。民国元年(1912年)废州、府制，实行省道制。绥中县属奉天省，辽沈道。从民国23年始，绥中归属锦州地区。
1932年的李顿，依然睁大了碧蓝的眼珠，咄咄发问：我想要知道，关于“满洲国宣言”的影响，中国政府是否向国联做过陈述？日本人宣称占领的土地实际上不止东三省，还有河北的一部分，这一点是否曾向国联指出？
顾维钧：还没有。之前他们所确定的“满洲”和河北的边界，差不多在长城以外六公里左右。但最近他们进来了，“满洲国”的旗帜昨天就在长城以内的火车站飘飞。
国联调查团意大利代表马柯迪伯爵
柯迪：中国人有没有在长城内外修建新的战壕？
何将军：长城内外都没有，日本人在这附近倒是挖了很多战壕。
李顿：中国人有没有建一些防守阵地？
何将军：没有。山海关是一座城墙环绕的城市，除了城墙之外，没有任何的防御。
李顿：那中国人在长城以外的前哨是否构成了防守阵地？
何将军：没有。关东军曾两次来过我的前哨基地，每天进入山海关寻找消遣活动的日本军人约有30人，天津驻屯军和关东军都这样。因为其他国家的军队(如美国和意大利)携带武器进城，到后山上进行训练，我不能阻止日本军队做同样的事情。
希尼：“满洲国”凭借什么权利在那个区域安排宪兵队和旗帜？
何将军：他们没有声称有权这么做。他们只是说，他们在那儿租了房子，然后就把旗帜放上去了。
……
李顿：你现在对山海关的形势感到焦虑吗？
何将军：在1932年5月15日之前，中方没有为动乱做任何准备。“满洲国”宪兵队到乐善堡，还解除了保卫团的武装，我推测，他们是想找中国军队的茬儿。他们没有给出任何关于宪兵队要来山海关的通告，但他们确实来了。
李顿：这是在山海关以内还是以外，我不是很清楚。
何将军：此外，演习是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们在自己营地周边有战壕，还在这座山上挖了战壕，这座山地势高，可以监视着村子。他们解释说，这些防御工事是为了自我保护。长城这儿有个地方叫城门口，靠近城门口的地方是李家堡，“满洲国”宪兵队到了这儿扔了两枚手榴弹。村里有中国保卫团。我问宪兵队是不是扔了手榴弹，但是他们回复说是朝着地上扔的。然后就是犬养毅的死，自那以后，日本人的态度就变了。
李顿：变得更加温和了？
何将军：对，更加愿意和解。
（未完待续）
作者：白雪生
国家一级作家，原辽宁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辽宁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丶理事，系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戏剧家协会、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中国曲艺家协会、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丶中国科教电影电视协会会员，锦州市文联原主席、锦州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渤海大学专家客座教授，锦州市政协文化顾问等。连任多届全国文代会、作代会、剧代会代表，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广电部星光奖、文华奖获得者，其作品多次被选入国家专业艺术高校和中、小学教材。
编辑：史悦 校对：田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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