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0年前,河西女子的生活有多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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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缘绢绣草编盒、木缠线板、木线轴
锦缘绢绣草编盒,1959年出土于武威磨嘴子墓群M22。
该盒胎体以芦苇编成,用锦、绢织物缝包外表,绢裱里壁。长方体,由盒体与盖组成。盖顶上方拱起,略呈四棱台状。盒体四表中心用长方红绢刺绣,以蓝、绿、白三色线绣出纤细云状纹;边缘棱角处用黄地平纹锦镶边,锦上有白色带钩铜炉纹。因出土时位于棺盖之上,并且内盛木线轴、木缠线板、铜针筒、针、玉饰、贴金罗等实用器物,故该盒是合葬墓女主人所使用过的盛放针黹器具,它不仅是汉代丝路河西段人们的生活状况的真实反映,也是汉代丝路河西段纺织技术和文化多样性的客观表现。
木缠线板:缠线板用松木板制作,保存完整。两端弧圆而略宽,中部缠线处两侧削切而略窄。其上缠绕红色丝线,丝线色彩和光泽保存相对完好。发掘出土时装于锦缘绢绣草编盒之内,为汉代纺织实用工具之一。
木线轴:线轴为木质。缠线端雕出五个束腰状绕线轴槽,最上方的一个线槽外端呈圆泡面,最下方的一个线槽内残存深褐色线。插轴端略长,呈锥状。整体打磨,保存基本完整。发掘出土时装于锦缘绢绣草编盒之内,为汉代纺织实用工具之一。
正文导语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唐代 孟郊 《游子吟》);“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汉乐府《孔雀东南飞》)……古代文学作品中有关“女红”的描述可谓十分丰富,这一针一线无不体现着母亲的慈爱与女性的贤惠。
数千年的农耕文明造就了“男耕女织”的社会形态,从养蚕栽棉到纺纱织布、从穿针引线到缝衣制服……“女红”并非简单的针线活儿,其从“衣披天下”而生,是生存基本之需,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女红”不仅用以完成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同时也成为古代女性情感表达的方式。
现藏于甘肃省博物馆的这件国家一级文物——锦缘绢绣草编盒是1800年前河西走廊一位汉代女性的针黹盒。它的出土成为我们了解汉代女红、纺织业最直观的实证。
01
女红,也称为女事,旧时指女子所做的针线、纺织、刺绣、缝纫等工作。在中国古代社会,传统礼仪要求女性具有“德、言、容、工”四种德行,而女红正是四德的表现之一。纺纱织布、缝补浆洗、针织刺绣成为女性成长中必学本领。几千年来,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出土实物,女红都淋漓尽致地向我们展示了女子的蕙质兰心。
女红需要一双巧手。《红楼梦》第五十二回“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一节,强撑病体为宝玉通宵达旦修补雀金裘氅衣的晴雯算是巧中之最。“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得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来,然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刚刚补完,晴雯又用小牙刷慢慢地剔出绒毛来。”
这件宝玉刚从贾母处得来的雀金裘,就被手炉炭火迸了一个指顶大的烧眼。这可不是一件平常的衣裳,据说是“拿孔雀金线织的”,以黄金制金线,捻入孔雀羽毛。且不论面料有多么珍稀,织补难度之高可以想见。晴雯凭一双巧手,便让这件珍稀的雀金裘完美如初。
又是竹弓、又是金刀,又是小牙刷,脑补一番,应该还有顶针、线板、针锥、尺子等诸多活计。这些针头线脑,恐怕还需要一个存放它们的工具箱,那就是“针黹(zhǐ)盒”。针黹盒除了存放针线工具以外,还可存放一些料头、花边、绳线之类,方便女子做针线时使用。
晴雯的针黹盒想必盒体精致,工具丰富。而这件国家一级文物锦缘绢绣草编盒的主人,她也会是如晴雯一般心灵手巧的女红高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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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锦缘绢绣草编盒出自武威磨嘴子22号夫妇合葬墓,出土时位于棺盖之上,内装木线轴、绕板、铜针筒、针、玉饰品、刺绣品等10件。
这些实物不禁令人猜想,此盒应为墓主人生前心爱之物,哪怕死后也要随葬身边,并可预见这位汉代女子确是一位热爱女红的女性,没准还是一位女红高手。自古以来,女红高手层出不穷。据说三国时期的吴王赵夫人有“三绝”——机绝、针绝、丝绝。可在指间以彩丝织成龙凤之锦是为机绝;能用针线在方帛之上绣出五岳列国地图是为针绝;又以胶续丝发作罗丝轻幔是为丝绝。锦缘绢绣草编盒的主人是否也有自己的绝活,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却可从她的针黹盒及其内的工具和料头一看端倪。
针黹盒,含底和盖两个部分。盒,长33cm,宽18.5cm,高17.5cm,盖高19.5cm。盖,长33.5cm,宽19cm,高18.5cm。盒以苇编作胎,整体用绢和锦等丝织物裱包。苇编胎坚固密实,底与盖套无缝隙。看这草胎,就知道它的主人苇草编织的手艺不凡,但若仅以草编盒示人,万万体现不出它的精致及主人的手艺。我们猜想绢锦裱包,除了让这个针黹盒更加美观以外,或许还有个非常实用的功能,那就是避免细针滑落。因为无论多么密实的草编盒,难免有缝隙。
沿、棱以棕色织锦缝成宽边。锦纹显白色带钩纹样,此纹又称“铜炉纹”,正向与倒向的铜炉纹交错排列。
盒盖以红绢的刺绣为中心,四周镶锦边。绢上以锁绣而成云状纹。刺绣的绣线为蓝、白、绿三色,线性纤细,绣技精良,正所谓“锦上添花”。
汉代弥漫升仙长生的思想,体现在器物的装饰上,经常有羽人、云起、珍禽异兽等祥瑞图案。因此,汉代的丝织品上经常出现云气、动物的纹样。长沙马王堆、新疆楼兰等地出土的织锦上都有类似的纹样。不难看出汉代中原的丝织品、审美也影响到了河西地区。
此盒出土时,内装的木线轴呈簪状,一端有六轮绕线螺圈,打磨得非常精致、光亮,可以看出是它的主人长期使用之物。另一缠线板用松木板制作,两端弧圆而略宽,中部缠绕红色丝线。丝线色彩艳丽、光泽如新,不免让人产生错觉,这是离我们那么遥远的汉代的针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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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木缠线板、木线轴,针黹盒内还有一些绦带,类似于花边、料头编织的绳之类。它的纹样及纺织技法,都为研究汉代丝绸之路河西段纺织技术提供了实证。
汉代丝绸之路开通,随着贸易交流的逐渐展开,大量丝绸输出,西方各国特别是罗马上层社会对此趋之若鹜,使得世界上刮起了一股中国丝绸风。作为中国丝绸中最为华丽的两种装饰技法,织锦与刺绣是中国传统织绣文化里的两项瑰宝,而此针黹盒最重要的价值就在于它的裱包,集织锦与刺绣于一身,使我们对汉代织锦工艺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这件针黹盒之所以引人注意,只因现代喜爱女红者不在少数,很多年轻女性自幼颇爱女红,虽非古代女子拥有一手绝活,却也有一颗热爱女红的心。现代慢生活美学兴起,各种曾因工业时代消亡的女性艺术逐渐复兴。现代女性虽不必拘泥于妇德对自身的要求,却可以通过各种现代化的手段将女红作为休闲娱乐、缓解压力、修身养性的方式。现代女红不仅是一种个性的表达,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锦缘绢绣草编盒无疑是当代人与这位汉代女子关于女红的一次穿越时空的神交。
来源|奔流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