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开发者来说，随着项目越来越大、团队成员越来越多，想要追踪所有游戏资源就变得非常具有挑战性。新成员对项目的不了解、团队之间的沟通成本以及技术门槛等因素的制约，都会降低研发效率，甚至造成大量的重复工作。
在此前的GDC演讲中，Riot Games技术美术总监Sean Low以“不重复造轮子的艺术”为主题，讲述了《英雄联盟手游（League of Legends：Wild Rift）》资源管线的打造过程。
以下是GameLook听译的完整内容：
Sean Low：
今天分享的主题是“在英雄联盟手游资源管线不重复造轮子的艺术”，我是Sean Low，在Riot Games担任技术美术总监。
开始之前，快速做个自我介绍，我开始做游戏是加入迪士尼互动（Disney Interactive），在《Disney Infinity》系列（2和3）担任技术美术、负责工具研发。《Disney Infinity》是个很大的项目，我们需要与迪士尼、漫威以及卢卡斯影业等工作室合作打造与IP相关的所有东西。在《Disney Infinity》研发期间，我学到了很多，而且还参与了很多未发行游戏的创意原型和研发。
随后加入了Unity Technologies，在全身投入到实时演算CG动画《ADAM》项目之前为多个demo团队服务，《ADAM》是个野心很大的项目，因为我们希望通过用它来证明游戏引擎也可以打造高保真电影。这个项目成功之后，我们团队开始与迪士尼TV合作，我们希望证明游戏引擎也可以用来制作动画内容，比如《Baymax Dreams（大白的梦）》。我在Unity最后的工作是负责Unity引擎所有的编辑器界面，这个工作正式开始于2019年3月份，在这个项目上，我和很多工程以及设计团队一起合作。
现在我加入了Riot Games，主要从事《英雄联盟手游》项目，刚开始加入的时候我都没有意识到它是什么，所以为它做个简单介绍：
这是一款MOBA手游，是移动平台版本的《英雄联盟》，你和你的对手们都会进入游戏组成5人团队，每个人都要选择一个英雄，随后10人被分成红蓝双方进入召唤师峡谷，游戏最终目标是推掉对方基地，也可以相互战斗。
在《英雄联盟手游》打造过程中，我们重新打造了全新的美术资源和代码库，这次我们得以从玩法、游戏设计等多个方面了解游戏，带来具有新鲜感的体验。不过，这也意味着我们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完成，因为我们不仅需要搞定所有的新内容，还需要在很多方面与PC版本的《英雄联盟》保持一致。
《英雄联盟手游》资源管线遇到的问题
对我个人来说，加入这个规模不断扩大的项目是从创意原型研发转向了在线运营，这给我带来一个需要解决的大问题：我们如何让具有很大依赖性的美术资源保持在可追踪的状态？所以今天的分享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经验，包括情景、不断扩张的规模、实际部署，以及心得。
英雄资源
我想先说说《英雄联盟手游》的英雄资源，因为它对于MOBA手游来说是非常独特的。对于一个英雄来说，主要分为icon、原画（Splash Art）、游戏内模型以及turntable模型，除了游戏内模型，其它三个都是玩家在战斗开始之前都可以看到的资源，进入游戏之后，游戏内资源才是最重要的，它是最复杂的资源，也是我们今天主要分享的内容。
进入游戏之后，每个英雄都有四个技能需要学习和升级，你可以这四个技能看作英雄的能力，比如火炮、带来AOE伤害或者治疗。对于每个技能，我们都有一套动画、特效和音效与之对应。
比如我们游戏里的辅助、坦克（曙光女神）蕾欧娜，她的第一个技能是破晓之盾，这里你们可以看到在操作这个角色的时候，触发破晓之盾技能看到的效果：
第二个技能是日蚀，第三个技能是天顶之刃，终极技能（大招）是日炎耀斑，可以看到，当她的这些技能被触发的时候，我们需要在地面呈现不一样的特效。
除了英雄原皮之外，我们还有不同的皮肤，主要是用来展示英雄的不同主题或者风格，比如左侧是蕾欧娜的原皮肤，右侧是烧烤女神皮肤，这时候她成为了一名大厨，她的手中剑变成了烧烤叉，盾牌变成了烧烤架。
为了让新皮肤更逼真，我们必须需要把烧烤女神皮肤的网格（mesh）贴到原皮蕾欧娜骨架（skeleton）之上，这样动画效果才会真实。有时候，我们需要做专门的骨骼（bone）、特效，为她做特定的皮肤。
当我们来看英雄资源层级视图的时候，大致如上图所示，我们为每个英雄原皮的每个技能都做了一套动画资源，对于皮肤，我们会在原皮基础上决定是否要做特定资源，比如图中的皮肤1就重做了大招技能动画，对于皮肤2，我们增加了不止一个技能的动画资源，甚至会像皮肤3那样把所有技能都重做一套动画资源。
这其实只是个简化版本，在实际游戏中，我们有些英雄的皮肤很多，而且除了技能之外还需要在角色动作动画增加资源。所以，如果我们想要在游戏里增加一个皮肤，工作就会变得非常令人困惑和棘手。
如今，我们游戏里的英雄数量已经超过了100个，缩小之后看起来是这样的：
不断扩张的规模
《英雄联盟手游》最初是一个比较小的研发项目，我们最初的目标只是想知道，如果想把《英雄联盟》推向移动平台需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如何把工作做好。从一个功能到另一个功能，我们越做越多，突然就接近了Alpha测试，随后是在一些区域开放测试，接着就全球发布，如今迎来了数以百万计的用户量。
为了满足玩家预期，我们就必须推出更多内容，意味着做更多的英雄和皮肤，比如在Alpha期间，我们只有40个英雄而且没做皮肤，前不久的版本中，就已经有了68个英雄、189款皮肤，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由于需要做更多内容，我们也需要更多人手，所以团队规模也快速增长。
不过，当我们只有10人研发小团队的时候，追踪特定资源是很容易的，并且可以通过交流提出不同的想法。然而，随着游戏团队越来越大，加上需要处理内部团队和外部团队协同，以往的方法很快就变得不可持续了。
为了展示具体问题，这是我与一个团队成员聊天遇到的问题：
同事问能否给他（九尾妖狐）阿狸模型，我需要确认是哪一个，当对方回答最新版之后，还要问他是游戏内模型还是turntable模型，然后再确定是哪个皮肤的对应模型。
即便到了这一步，我还是需要确认哪一个皮肤版本，比如2018年我们在PC版本发布了K/DA老版本，然后在2020年推出了面向双平台的新版本。通过这个例子，你们应该可以看到这个过程有多复杂。
更糟糕的是，随着疫情爆发，我们的研发还从办公室转向了居家办公。试想，从10人小团队在同一个办公室内面对面沟通，到社交隔离之后，你以往可以依赖团队成员协同快速解决问题，但疫情之后就只能孤军奋战，任何信息都需要通过线上工具和视频通话交流，这让你想要得到可靠的答案或者信息变得更难。
总结来说，我们遇到的问题有三个方面：复杂的资源层级结构、迅速增长的团队规模，以及居家办公导致的沟通难题。结果就是，原本简单的资源追踪都变成了很痛苦的事情。
寻找解决方案的目标与限制
我们需要一个工具，能够快速得到资源的广度和深度信息，广度方面比如我们现在有多少个英雄？目前版本有多少个辅助坦克？深度方面，烧烤女神皮肤大招需要的动画列表是什么？
局限在于，我们一个前提是，没办法重做工作流程，因为内容制作已经全力在做，如果重做很可能无法满足内容发布要求，这就意味着引入新流程“重做轮子”是不现实的。
发现
那么，我们现在需要知道什么？在哪里可以找到答案？这就让我们进入了发现阶段。
我们采取的第一个方法就是研究项目中现有的技术，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我需要知道我们已经或者在近期可能有什么技术，所以甚至需要做一些设想。我查询了大量的文档，并且与美术、工程师甚至是策划团队领导进行沟通，充分了解我们项目的美术资源是如何创作以及被使用的。
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是，我们游戏里有一个内部游戏逻辑系统用来设置游戏里的每个英雄，比如在英雄释放技能期间使用哪个英雄动画？或者玩家使用某个英雄皮肤的时候加载哪一个模型？这个系统根据不同用途分布在不同地方，但这是没有关系的，我只需要知道从哪里找到它们。
比较好的消息是，这些系统都是用.json进行序列化的，意味着我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工具就可以输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项目中定制化的工具帮我解决了首个重要的问题。
需要强调的是，这种小众化的工具刚开始通常是比较难以理解的，比如相关文档可能已经丢失，即使存在，也可能因为项目进展而显得过时。因此，当没有文档的时候，我就需要与团队甚至是具体的某个人进行核对，当文档和团队都没有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写代码，通过代码分析找到答案。
这是很困难的，但带来的帮助也很大，如果你能够降低研发工具的门槛，那么投入的努力就都是值得的，至少对我而言。
接下来是免费工具，我们使用了Unity资源系统，比如prefab系统和.meta文件，由于这些都是统一的，可以运用于所有的Unity项目，所以可以围绕它来打造工具。在一个Unity prefab文件里，它实际上存储了一个游戏对象，包含了它的所有的组件、属性值，甚至是其中的游戏子对象。它就像是一个表格，我们用它来配置《英雄联盟手游》里的很多资源，包括游戏里的英雄。
Meta文件用于存储独特的id或者是Unity一开始分配的id，这两个Unity功能在我做工具的时候带来了很大帮助，后续我会更详细说到。这些系统的优势在于，它们的相关知识都是向公众开放的，在官方文档以及社区论坛都可以找到资料，因此这些工具的学习门槛比之前提到的内部工具低很多。
我们的最后一个发现，是命名传统，你们可能听过无数次，我这里列举的都是资源相关的内容，它们的命名传统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将其分为两个类别，一类是文件夹、文件命名这样的系统资源，另一类是美术资源，比如套索、动画、特效。
比如套索，我们可能会以L/R/C等字母来表示它属于资源或者骨架的哪一侧，动画命名可能会有IN/OUT/TRANS，特效可能出现HIT/BUFF等字母来解释其用途。有了连贯且明显的命名传统，很多问题可以立即找到答案。
然而，我们必须知道的是，这样的效果很明显比较弱，如果团队有人不知道这些传统，没有按照这些格式命名，那很容易就会让人困惑。比较幸运的是，我们的团队在这方面做的不错，这些命名传统帮我解决了一部分问题。
解决方案：资源分析工具（aat）
我们的解决方案是一套资源分析工具，它可以用来解释英雄相关的所有资源数据，这种情况下，我们将英雄使用的所有json文件注入了之前提到的游戏逻辑系统。这些文件包括英雄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英雄名字、攻击范围等，我们还可以知道它们的皮肤、技能名字，包括2D资源，更重要的是它们在我们项目里的路径。
有了这些信息，我们就可以用它来加载更细节的资源信息，比如网格、材质、动画、特效等等。
在这些数据基础上，工具会给每个资源类型创造容器（container）来展示我们之前提到过的资源层级视图，比如英雄层级、皮肤层级都有对应的资源，这让接下来的工作更简单、友好。
接下来是资源API，我们希望这个工具可以为所有人带来简单的数据切入点，他们只需要输入aat就可以简单操作。比如输入阿狸，就可以立即找到具体皮肤的资源，或者所有皮肤的资源，这就意味着数据可以通过有序的方式得到，而且很容易根据不同目的进行定制化，带来无尽的可能。
我们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很多的整合，你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们是用Python写的这个工具，所以我们首先做的是集成Unity Parser以及YAML这样的功能。这个案例中，Unity Parser是用来传递prefab，这样我就知道这个prefab包含了哪些内容，比如网格和材质，因此我们可以继续追踪这个prefab里的资源。
这时候我们就用到了YAML，它可以帮我们识别正在寻找的资源id，这样我们就可以注入或者加载对应资源，比如我们有很多的FBX文件用于模型和动画，我们将这些工具与FBX SDK进行集成，这不仅让资源追踪更便捷，甚至可以对特定资源进行QA。
你们可能会问，为什么用Python？既然是Unity引擎研发，为什么不用C#呢？后者似乎是更直接的选择，但在《英雄联盟手游》这样的游戏里，用Unity加载一个项目需要5-10分钟，所以我需要的是更轻、更快的工具，当我需要找到答案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另外，我希望这个工具是独立的，也就是不希望它过于依赖我们项目的其他技术，比如我们运行这个工具甚至不必使用Unity引擎，而且大幅增加了迭代效率，让我们的工具研发效率更高。
这就是我们工具得到的结果，它可以让任何人快速得到准确的资源，而且可以根据特定需求进行定制化，并且对特定资源进行分析。
在我们一次视频会议中，有人问，“我们项目里的哪个英雄的多边形最高？”我直接写了一行简单的代码，对比了一些资源数据，就很快得出了结果：萨勒芬妮星籁歌姬（原皮）。设想我在Unity项目直接做这件事会是什么结果：首先需要等5分钟加载所有东西，随后还要通过C#脚本找到最高的模型，然后再用几分钟找到具体的答案。
所以，有了这个工具之后，我们可以用到任何格式中，比如CSV或者Excel文件，因为并不是团队所有人都能写Python脚本。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将工具与任何框架或者工具连接，比如Maya或者其他单独工具，我们还把这个工具用到了其它项目，甚至可以用到主机、PC游戏，几乎能覆盖Riot所有团队。
研发心得
了解你的游乐场
为了不重复造轮子，我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你的游乐场。这里我提到的游乐场，指的是现有的数据和工具，在这样大的项目中，一定会有很多的数据，其中一些是很容易上手的，比如我们的json文件，还有些数据是不存在的，我们必须想办法填补空白。
另外，了解已有工具也是同样重要的，有些工具是定制化的，比如我们提到的游戏逻辑系统，还有些工具是通用的，比如Unity资源系统。得到了这些信息之后，它不仅可以让你掌握整体状况，还可以避免从头开始做重复的事情。
我们更愿意在已有的基础上打造工具，而不是从0开始，这种方式很明显是更快速、更有效率的。这种方法的不利在于，了解已有信息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沟通成本，但是从长期利益来看，这些都是值得的。
对的工具和前瞻性计划
第二个心得，就是选择对的工具并打造一个具有前瞻性的计划。
我们希望自己选择的工具是很容易做长期支持的，而不是一个5年内就可能过期的方案。我们还希望这个工具更灵活，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做出调整，很容易运用到其他甚至是未来产品中。另外，我们还希望这个工具的依赖性很低，这样不需要太多的风险就可以继续迭代。
我们选择Python写这个工具是非常适合团队的，首先Riot团队已经有很多的Python用户，意味着学习门槛较低。与此同时，这还意味着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很容易得到支持，因此在技术和人员支持方面都比较容易做到，谈到支持，Python有官方支持还有很活跃的社区，这让我们更有信心。在我们没有开始做这个工具之前，就希望它的技术依赖性很低。
快速试错
最后一个心得，特别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一开始保持小规模，这样才能快速开始，也就是很多人提到的“fail fast”。在创意阶段，你可以很快向同事展示对应的结果，更早地发现问题。
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将项目模块化，通过一些小组件的叠加得到更大的部分，你可以复用一些内容，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很容易拿掉不需要的模块。我非常相信，《英雄联盟手游》会有更大的潜力。
总的来说，对我而言，如果想要避免“重复造轮子”，最重要的是整合，你们可能在此之前听过很多次，我打造这个工具的方式就是合作精神，而且我觉得这比所有权更重要，这在《英雄联盟手游》很重要，我们与全球很多伙伴合作，只有这样才能给我们的玩家带来令人惊艳的手游体验。
作为技术美术，我们的职责就是将技术和艺术融合，实现更好的体验，协同合作比各扫门前雪更有趣，尤其是在我们都已经居家办公一年多的情况下，我鼓励所有人积极合作，如今短暂的社交隔离，不是我们停止协作的理由，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走出家门，再次到办公室一起合作，参加业内活动。
最后，1+1＞2，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好，希望今天的分享给你们的工作、管线、游戏，甚至是团队、伙伴之间的工作关系带来帮助，让我们共同创造更有趣、更精彩、更好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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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Look每日游戏产业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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