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摘要
受频发的极端气候事件和碳中和目标的影响，中国社会对气候变化的关注度在2021年空前高涨。坚定地选择健康友好的气候变化应对策略和碳中和路径，能够减少所有人群（尤其是老年人群）的空气污染暴露，从而有效改善人们的健康和福祉，并促进高质量发展。随着人口老龄化进一步加剧，中国民众将更加容易受到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的威胁。《柳叶刀倒计时年度中国报告（2022）》持续从多个指标角度跟踪中国在气候变化与健康方面的进展，并深入剖析老年人群在各个指标中的表现或所受到的影响。
2022年的报告是第三份柳叶刀倒计时中国报告，由设在清华大学地球系统科学系的柳叶刀倒计时亚洲区域中心领衔撰写，来自国内外23个主要机构的73位专家共同完成。本报告通过以下五个领域的27个指标追踪进展：气候变化的影响、暴露和脆弱性；针对健康的适应措施、规划和气候韧性；减缓气候变化及其健康协同效益；气候健康的经济与投资分析；以及公众和政府参与。与去年的报告相比，今年许多指标的方法也得到了改进，此外还新增了两个指标。其中一个新指标（1.1.3）考虑到了2022年夏季和冬季奥运会引发的体育活动热潮，专门衡量了高温对安全户外运动时长的影响。在今年埃及主办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7届缔约方大会（COP27）上，弱势人群的问题将成为大会的核心关切之一，因此本次报告也专门分析了这一点。为了减少中国日益严重的气候变化健康风险，中国亟待减缓和适应并重，加速开展相关工作。
气候变化带来的健康威胁在中国持续恶化
2021年，全国平均气温创下新高，极端天气事件发生的频率增加，中国民众受到的气候变化健康威胁与日俱增。与历史（1986-2005年）平均值相比，2021年中国人均热浪暴露增加了7.85天，导致额外的13,185例死亡（指标1.1.1）；每天多损失0.67小时的安全户外运动时长（指标1.1.3）。2021年热相关的劳动时间损失为330亿小时，相关的经济损失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68%，是2018年以来的首次上升（指标4.1.2）。气温上升还导致2017-2021年野火的年平均暴露量比2001-2005年的平均值增加60.0%。在极端降雨量的人群暴露（指标1.2.2）和登革热的疾病负担（指标1.3）方面，尽管这两个指标在2019-2020年出现波动，但与历史基线（1986-2005年）时期相比，其在过去十年中依然呈现上升趋势。
不断提高的关注度，喜忧参半的行动进展
学者和决策者对气候变化和人群健康议题的认知度持续上升。卫健和气候部门开始就就这一议题开展跨部门合作：气候相关的内容首次被明确纳入《健康中国行动2022年工作要点》，这恰好与2021年《柳叶刀倒计时中国报告》中的政策建议相呼应；同时，新发布的《国家适应气候变化战略2035》也增加了与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相关的更具体、更全面的规定，相比于2013年发布的上一版战略进步显著（专栏2）。从2020年到2021年，中国学者发表的与气候变化和健康相关的文章增长了14.2%（指标5.3），政府网站发表的相关文章与文件增长了2.8倍（指标5.4）。
然而，关注度的提升并没有完全转化成全面的行动进展——适应和减缓方面的行动进展喜忧参半。好消息是，在新冠疫情的反复考验下，大多数省份监测、预备和应对卫生紧急情况的能力在2020年至2021年期间有所提高（指标2.2.1）。卫生和气象部门之间的合作也得到了深化（指标2.3）。2021年，低碳和可再生能源发电量比2020年分别增加了13%和17.6%（指标3.1）。自2012年以来，中国可再生能源行业的就业人数占全球可再生能源就业人数的40%，在2020年达到470万，已经超过化石燃料开采行业的就业人数150多万。尽管如此，在国家层面我国依然缺乏专门的健康适应计划，也没有开展气候变化健康影响的全面评估。同时，2021年在减缓方面，持续的新增煤炭投资（指标4.2.1）、创纪录的煤炭消费（指标3.1）、剩余的大量化石燃料补贴以及活跃度有待提高的碳市场（指标4.2.3）都是令人不乐观的信号，可能对中国未来的空气质量、气候环境和人群健康产生威胁。2021年，超过41%的人仍然暴露在年平均PM2.5 浓度超过35 ug/m3 （指标3.3）。同时，俄乌冲突相关的能源危机，导致许多国家推翻其削减化石燃料使用的承诺，这可能导致全球在零碳转型期间增加大量的化石能源资产，从而对全球的气候和人群健康安全产生更大的威胁，这非常令人担忧。
气候变化中的老年人：被忽视的脆弱人群
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比其他人群更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相关健康风险的威胁。2021年，全国76.0%的热浪相关死亡发生在这个年龄组（指标1.1.1）。由于老年人口的快速增长，与历史平均水平（1986-2005年）相比，在2017-2021年期间，老年人相比全体人群对野火的总暴露量增幅更大（142.3%比60.0%）（指标1.1.2）。同样，与历史基线（1986-2005年）相比，2016-2020年期间，老年人在极端降雨方面的总暴露量增幅大于所有年龄组（263.6% vs. 53.8%），在干旱方面的暴露量降幅小于所有年龄组（-54.6% vs. -73.2%）（指标1.2.2）。此外，由于室内空气污染造成的死亡率在老年人中比所有年龄组高4.7倍（指标3.2），随着中国老龄化进程的加速，气候变化对这一人群造成的疾病负担也会迅速增加。
尽管老年人更为脆弱、面临的风险也更大，但在媒体关于健康和气候变化的报道中，涉及老年人的内容占比却很小（指标5.1.1和5.1.2），在政府网站日益增加的关于气候和健康的内容中也很少提到他们（指标5.4）。在2022年3月新公布的《“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中，没有涉及气候变化相关的内容。此外，与其他年龄组相比，这个年龄组对气候变化和健康的关注度也较低（指标5.2）。
有针对性的措施可以大大改善中国老年人的健康和福祉。例如，由于他们有更大的概率选择固体燃料作为其室内能源，因此，如能针对老年人开展专门的宣传活动、尽量避免室内固体燃料的使用，将可避免数以百万计的与室内空气污染有关的死亡（指标3.2）。如果不及时采取有针对性的减缓和适应行动，中国的人口老龄化可能会抵消中国清洁能源转型的努力，并在未来几年内逆转空气污染相关死亡的下降趋势（指标3.3）。
2021年，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中国总人口的14.2%，预计到2050年这一比例将增加到26.1%，超过大多数发达国家当前的比例。鉴于他们对气候相关风险的脆弱性，以及他们对医疗系统的依赖性，必须更好地保护他们免受气候变化的健康风险，既要将健康问题纳入气候行动，又要在健康战略中应对气候风险。
加速行动迫在眉睫
尽管中国社会对气候变化和健康的认识不断提高，但目前的进展还不足以让中国踏上绿色复苏之路，并保护其公民免受气候变化带来的日益严重的健康威胁。因此，为实现这一目标，我们提出了五项政策建议。
1）加强政府各部门对适应问题的重视，加快对气候韧性的投资。随着近期多种气候灾害的增加，为保护中国人民的健康，必须大幅度提高各政府部门对适应问题的重视和对气候韧性的投资。这需要加强生态环境部在气候适应方面的领导力，并加强跨部门的协调（如生态环境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疾病预防控制局、中国气象局、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单位之间的业务合作）。同时从城市规划的早期阶段到城市重建阶段全面加强韧性城市建设，在建设健康城市时也需要考虑到气候风险。
2）制定专门的国家健康适应气候规划。在更有力的、多部门的、协调一致的《国家适应气候变化战略2035》的指导下，制定专门的《国家气候变化健康适应计划》，以更好地保护公众健康。加强地方工作对国家计划的响应，例如，建立一个具有区域特色的全国性高温/低温和健康预警系统。加强气候战略的实施，包括量化目标和明确不同部门的职责，确保战略能够转化为详细的实施计划。为《国家适应气候变化战略2035》建立严格的定期进展和绩效评估机制，建设具有气候韧性的社会。
3）在卫生政策中优先考虑气候变化，并特别关注弱势人群。提高医疗卫生部门对气候变化健康威胁的认识，特别是对最脆弱的人群，如老年人、残疾人、有基础疾病的人和可能需要社区帮助的人。将气候变化对健康影响的预防和处置作为新的国家疾病控制预防局的主要职责之一。将气候变化作为一个主要的健康威胁纳入《“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的具体工作计划。具体来说，为弱势人群提供有针对性的气象和预警信息服务；尽快发布不同人群热应激下的安全户外运动指南或标准；为老年人提供基于社区的健康教育；建立以干预为目的的区域健康和老龄化数据集；建立疾控中心、红十字会、社区医院和地方医院的联合防治举措。
4）加快退煤步伐，将健康因素纳入中国实现碳中和的路径设计。严格控制燃煤发电装机容量，加快退煤步伐，特别是在家庭领域。这是中国实现碳中和之路的关键举措，它可以带来优化空气质量、改善能源安全和提升社会稳定度等多方面效益，最大限度地改善人群健康。将健康因素纳入气候行动，对于实现碳减排的健康协同效益，避免意外伤害，以及改善中国人口的福祉至关重要。
5）通过市场机制促进低碳经济，鼓励更多的可再生能源发电和消费，以加强中国在全球低碳产业中的主导作用和能源安全。继续鼓励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和消费。改变化石燃料补贴的用途，转而支持中国低碳经济发展。可再生能源的边际成本不断下降，对中国的低碳经济投资布局是一个有利的机会。提供技能培训，进一步扩大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就业机会，并通过国家碳排放交易激发企业的减排意识，对于保障能源平稳转型和以健康的市场机制促进绿色经济至关重要。
2021年是决策者和所有中国人面临巨大挑战的一年，从疫情控制、经济复苏到应对气候变化，所有这些都威胁着人们的健康和生计。追求具有气候韧性和碳中和的转型可以帮助解决所有这些相互交织的挑战。在快速老龄化的时代，气候行动可以助力健康老龄化目标的实现，这需要所有利益相关者加速转型、共同协作。END
*中文翻译由作者团队提供，仅供参考，所有内容以英文原文为准。
10月30日，《2022柳叶刀人群健康与气候变化倒计时报告》发布会在北京举行。清华大学副校长曾嵘教授，“柳叶刀倒计时”共同主席、香港大学副校长宫鹏教授，《柳叶刀》杂志亚洲执行主编Helena Wang女士，柳叶刀倒计时全球执行主席Marina Romanello博士在线致辞。北京理工大学张弛教授，清华大学地球系统科学系张诗卉助理研究员、蔡闻佳副教授对报告进行解读。清华大学理学院副院长、地球系统科学系主任罗勇教授主持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