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比2，英格兰与伊朗比赛胜负，毫无悬念——但这仍是一场值得永久纪念的比赛——以足球之名，更以自由之名。
开场前，英格兰全队单膝下跪，声援他们已持续了两年的反种族歧视行动；伊朗队拒绝唱国歌，以此表达对国内女性争取自由的支持。被切换的镜头，最终落在了看台上一名流着眼泪的伊朗女性身上。
这场比赛，关乎胜负，但更高于生死。
比赛第98分钟，伊朗中场托拉比直塞，替补登场的前锋阿兹蒙单刀突入禁区左肋8码处射门，英格兰门将皮克福德出击时手蹭到球，皮球最终遗憾地击中横梁上沿弹出。那一刻，阿兹蒙几乎是带着微笑，遗憾地抱住头。
世界杯前，因公开支持伊朗国内的抗疫民众，阿兹蒙原本遭到了伊朗体育部对足协下达的禁令。但伊朗主帅、葡萄牙人奎罗兹以取消发布会等行动奋力抗争，表示将拒绝率队出战世界杯。为防闹出更大影响，伊朗方面服软，这才同意奎罗兹将阿兹蒙重召入队。
即便是险些失去世界杯资格，阿兹蒙仍旧不依不饶：“开除我无所谓，我愿意为了伊朗女人的一根头发而牺牲这一切。”
而这，也是比赛开始前镜头切给那位泪流满面的伊朗妇女的原因。
大约两个月前，22岁的伊朗女性玛莎·阿米尼在拘留期间死亡。此前，她因违反头巾规定遭到国内道德警察拘捕。在伊朗，妇女必须用头巾遮住头发，用衣服遮住胳膊和腿。阿米尼之死令伊朗国内一片哗然，社会上涌现出一系列抗议活动。伊朗当局一直在进行强压战术。据媒体报道，伊朗至今已有15800人在抗议活动中被捕，其中有341人丧生，包括43名儿童和25名妇女。
伊朗境内，足球是少有的，能突破国界并触及全民的全球化运动。伊朗球员在这个压抑的社会中拥有着极高地位及影响力，此事件发生后，许多伊朗球员在这股浪潮中拒绝保持沉默，而是站在了当局的对立面。其中以在德甲效力的阿兹蒙最为活跃，不仅在社交媒体上多次表达自己的鲜明立场，更是将社交账号头像改成了黑色。
他表示，自己不仅是一名足球运动员，更是一名女性的儿子。毕竟，谁的母亲不是女性？
道理随是没错，但公开发表这样的言论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因为就在他之前，伊朗历史上最伟大的足球明星就因支持民间抗议活动而遭到当局逮捕。
但好在，阿里·代伊的遭遇并没有让足球运动员胆怯。最近两个月，伊朗国家队先后在两场友谊赛中遮住了胸前的国家队徽章，并拒绝唱国歌。谁都没想到，他们将这一传统延续到了世界杯这个影响更广的平台上。那一刻，他们不仅代表伊朗，代表亚洲，更代表着一种伟大的普世价值观。
值得一提的是，与他们同场竞技的英格兰其实也是“足球高于生死”这一价值观的践行者。早在世界杯前夕，英国媒体就明确报道三狮军团将会延续英超联赛的做法，在比赛前单膝下跪。我们都知道，这一传统的源头来自2020年美国黑人乔治·弗洛伊德被警察暴力执法并枪杀的争议事件。
队长哈里·凯恩原本计划在世界杯上佩戴一个印有“One Love”（同一种爱）字样的队长袖标。“One Love”是一项于2020年由社会发起的，反对歧视、倡导种族多样化与包容的社会运动。英足总不仅认可这一行动，并随时准备用支付罚款的方式来应对官方协会的打击。
迫于各方压力，国际足联最终给出了一个“过于高情商”的声明：这属于球员个人行为，任何佩戴“One Love”袖标的球员，很可能会在比赛中得到黄牌，甚至会被迫离场。志在冲击世界杯冠军的英格兰国家队，最终无奈选择了妥协，带上了一个彩虹色的袖标。
足球之所以是世界第一运动，世界杯为何被视为人类第一大体育赛事，很大程度上在于，足球本身是一个全球化的公共空间，是一个超大型媒体平台，是一个人类普世价值观的集中体现。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尽管世界各国的足球以不同的形态与习惯呈现，但足球所传达的人类本性却是相近的。
一些悲伤甚至痛苦的画面确实可以被切换，甚至比赛本身也可以输，但正如伊朗对账哈伊萨菲所说：“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人民。我们必须顽强战斗，必须好好表现，打进一些进球，给勇敢的伊朗人一个结果。”
至于结果是好是坏，事实上从他们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赢了！
撰文/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