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九价HPV疫苗捆绑销售体检套餐引发关注。
九派财经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不少民营医院、公立基层医疗机构，会在九价HPV疫苗的接种预约中，通过捆绑体检、预约管理等手段，抬高3针九价HPV疫苗价格，以获取更高收入。与市场规定的1300元相比，捆绑完套餐的每针九价HPV疫苗溢价超过千元。
此外，在捆绑类目上，除了常规的妇科体检套餐外，还包括其它种类疫苗。有消费者被医疗机构要求接种肺炎疫苗，而后才能接种九价HPV疫苗，最终该消费者不得不另外找人代替接种。
对此，湖南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妇科医生告诉九派财经，只有HPV检查、TCT检查两个体检项目与HPV疫苗相关，其他项目“都没有必要做”，捆绑体检、溢价的行为在公立医院“肯定不被允许”。
【1】民营医院捆绑体检套餐，溢价超3000元
去年一月，快满26岁的陈璞开始为接种九价HPV而紧迫起来。由于彼时九价HPV疫苗还未扩龄，她即将来到疫苗注射的年龄限制。
为了能快速完成接种，陈璞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公立医院。虽然相较于民营医疗机构，公立医院九价HPV疫苗的售价偏低，为1318元/支，三剂次共需支付3954元，但由于预约人数多，预约难度普遍较大。
据她了解，在上海公立医院预约九价HPV疫苗的朋友，等待时间短则半年，长达一年。同时，不少公立机构对接种者的户籍、年龄等条件有严格的限制，当时陈璞还没有拿到上海市的居住证，没有办法到社区医院排队预约。
不得已，陈璞开始在丁香医生疫苗预约平台寻找合适的接种医院。该平台显示，在上海民营医院接种九价HPV疫苗的价格在5000元到7000元之间，除了捆绑体检项目，还有医院注明套餐包括医生问诊费、门诊咨询费、疫苗接种评估费用等。
陈璞最终选择了上海樱华门诊部的九价HPV套餐。由于该套餐捆绑了妇科全套B超体检，即便使用了优惠券，陈璞还是花费了7000元，相比正常接种价格溢价了3000多元。“朋友们都说，我是不是钱太多了。”陈璞自嘲道。
陈璞购买的HPV疫苗接种服务包含妇科体检套餐 图源|受访者供图
好处是，从付费到接种第一针，陈璞只花了不到一周时间。“说白了，只要钱到位，就能搞定这件事。”陈璞说。在社交平台上，像陈璞一样为接种九价HPV疫苗，被迫接受捆绑销售套餐的消费者不在少数，更有人因此花掉近万元。
以武汉北斗星儿童医院的九价HPV疫苗套餐为例，其包含了三年期的“北斗星家庭会籍”，每年1000元，套餐总售价6996元。在第三方服务项目下，中介公司还会收取1400元至1500元的代预约服务费。
【2】公立医疗机构也跟风，打九价额外附带肺炎疫苗
除了民营医院外，部分公立医院也加入到九价HPV捆绑销售行列。
以武汉市普仁医院健管光谷分部为例，其九价HPV疫苗服务包含已婚、未婚两类体检套餐，包括基础科室检查、常规化验、心电图、彩超、妇科等检查项目，检查费用2000元，服务总售价5996元，且一旦购买体检套餐不可退。
武汉市普仁医院健管光谷分部九价HPV疫苗接种项目包含检查费用2000元 图源|截图自丁香医生疫苗预约平台
武汉市普仁医院健管沌口分部接线人员告诉九派财经，价值1705元的体检套餐可以转赠亲属，不限性别，把女性体检项目换成男性的就可以。该接线人员介绍，医院之前也有不带体检套餐、只打疫苗的项目，但是现在“都带体检套餐了”。
而在更为基层的社区卫生院，9价HPV疫苗捆绑体检套餐情况乱象同样严重。
在济南舜玉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9价HPV疫苗时，肖玉被要求购买了966元的妇科门诊体检，包括甲状腺功能、优生四项、病毒系列、乳腺、子宫彩超等项目。
肖玉提供的妇科门诊体检套餐项目表格还显示，舜玉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备注称：“凡在本社区预约体检套餐的可以优先注射4价、9价HPV疫苗。”
舜玉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妇科门诊体检套餐项目表格 图源|受访者供图
对此，2月8日，九派财经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致电济南舜玉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线人员称，现在接种九价HPV疫苗时可以自愿体检，不强制；此前确实有一段时间需要体检后才能接种，或者为购买体检套餐者优先接种，是因为“疫苗比较紧张”。
捆绑服务的类目上，除了体检套餐，还有消费者被捆绑销售了其它种类的疫苗。
2021年12月，李婷前往陕西咸阳市泾河新城高庄镇卫生院接种第三针九价HPV疫苗，被工作人员告知，必须同时购买23价肺炎球菌疫苗；且因为两种疫苗不能同时接种，卫生院要求李婷必须找另一个人来接种肺炎疫苗，然后才能完成九价HPV疫苗的接种。
“我对这个疫苗完全不了解，没事打什么疫苗？”李婷要求照付肺炎疫苗的200元，但自己不接种，由卫生院把疫苗处理掉。
这一要求被工作人员拒绝。据工作人员解释，这是当时新出的规定，如果不购买肺炎疫苗，便不能在卫生院接种HPV疫苗。且该疫苗一定要打到人身上，不能作废。
当时，李婷已经完成了前两针的接种，距离第三针的接种时间不到一个星期。无奈之下，李婷只能接受了卫生院的要求，由同去的男朋友接种了肺炎疫苗。
李婷的男朋友同时接种了23价肺炎球菌疫苗 图源|受访者供图
【3】妇科医生：大部分体检项目与HPV疫苗无关
那么，是否一定提前要做体检，才能接种九价HPV疫苗？捆绑的体检项目又有没有必要性？
九派财经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致电普仁医院健管光谷分部，接线人员表示，体检时间可以自行安排，“可以打疫苗同时体检，也可以事后再做，看你自己。”
陈璞同样告诉九派财经，在实际体验中，套餐内的体检项目与接种九价HPV疫苗并没有一定先后关系。“当时医护人员说可以先接种再体检，我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去做检查，其间也没有收到医生的提醒。”
对此，湖南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妇科医生告诉九派财经记者，她会建议有性生活的女性接种HPV前做宫颈癌相关的筛查，包括HPV检查和TCT检查两个项目，但一般只需要四五百元。
同时，该妇科医生也强调，上述两个体检项目没有强制要求，消费者有自由选择的权力，至于其他项目则完全“没有必要做”，捆绑体检、溢价的行为在公立医院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针对九价HPV疫苗被捆绑销售的现象，北京康达律师事务所律师韩骁告诉九派财经，民营医院捆绑销售是涉嫌违法，公立机构也一样。市场监管总局曾出台相关意见，明确强制搭售商品可被认定违法，构成《价格违法行为行政处罚规定》规定的哄抬价格违法行为。
韩骁说，虽然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了消费者有自主选择商品品种或服务方式的选择权和决定权，但该捆绑销售行为已经严重侵害了消费者权益，且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医疗市场秩序，相关主管部门应当对此行为进行处罚。
据天眼查显示，北京某中医医院曾因违反价格法，被北京市房山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54.58万元。
处罚事由显示，当事人通过其关联公司运营的夕阳无忧电商平台，上线HPV疫苗接种预约通道并额外收取577元/针的预约服务费，变相提高疫苗销售价格。其中，九价包三针套餐每份超出政府指导价1631元。
截至案发前，当事人采购四种HPV疫苗共计5124支，且未执行政府指导价销售HPV疫苗直接获益54.58万元。截至案件调查终结，多收价款已退还消费者。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肖玉、李婷为化名。）
九派财经记者黄梦琪
编辑郭梓昊
【来源：九派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