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撤街设镇”背后,这座8万人小城正在“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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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东北,又一次被摆到了舆论的聚光灯下。
开年伊始,黑龙江齐齐哈尔市将碾子山区富强街道撤销,改设华安镇;
与之相邻的伊春更甚,一次性裁撤了乌马河、锦山、向阳、曙光、双子河、铁林镇6个街道,合并或改设乌马河、翠峦、双子河、铁林4个镇。
1、逆行
过去数十年,随着中国工业化快速推进,行政区划“升级”,例如撤镇设街、撤县设区/市才是主流。
在县市层面,2016年,冻结近20年的撤县设市审批终于放开,引发的浪潮直到去年才稍稍平息。据民政部数据,在2016-2021年间,共有41个县荣获“升级”,改为县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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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地级市主导的县(市)改区也愈加火热。
2009年财政部推进省直接管理县财政改革后,地级市为了避免原来所辖县(市)脱离管辖,大力推进撤县(市)设区,到2021年已经将至少130个县或县级市吞下,改为了市辖区。
国家去年接连发文“严格控制撤县建市设区”,才遏止了这波热潮。
在乡镇层面以下,工业化、城市化带来的行政区划变革更为热烈。
仅2021年,全国就发生了800多次县级以下行政区划变更,其中一半左右是撤乡设镇、撤镇设街或者撤乡设街。
撤街设镇的有多少?
答案是0。
而上一次撤街,还要追溯到2018年,天津市将口东街道和大白街道改为口东镇和大白庄镇。再上一次,就要到2014年,内蒙和新疆2个西北省份撤销了3个街道设镇了。
和前几次不一样的是,同时期发生的一些事,赋予了这次黑龙江撤街设镇一些特殊色彩。
首先是国家统计局1月中旬公布了数据,中国2022年出生956万人,死亡1041万人,人口比上一年年末减少85万人。这是改革开放中国高速工业化以来,第1次出现人口负增长。
其次是前面提到的撤县设区设市被叫停,和近年来屡屡提到的“严控特大超大城市扩张”等结合,可以明确听出中国快速城市化历史告终的信号。
从“九一八”事变沦为日本侵华前哨,到“一五”计划成为新中国工业中心,再到改革开放之后的塌陷,东北这块土地每次变化,都折射着中国社会的变迁。
如此多的因素叠加,使得这次撤街设镇,额外得吸睛。
然而,为什么行政区划变更,如此引人注目呢?
因为行政区划变化,是一个地区经济、产业发展趋势最直接的指标。
2、同级不同命
首先,行政区划调整的实质内涵是什么?
从行政级别来说,宪法规定的中国行政区划分为省-县-乡三级,但同时也规定较大的市分为区、县,因此在县级之上又形成了地级区划,实际上形成省-地-县-乡四级体制。
每一级别又有不同的具体类型,比如省级分成省、自治区、直辖市、特别行政区;
地级有地级市、地区、自治州、盟;
前面说的县级市、县、(市辖)区,以及自治县、旗、自治旗、特区、林区,都属县级。
县级再往下,就是乡级。本次事件的主角——街道和镇,都属这一级别。除此以外,乡级常见行政单位还有乡,以及不常见的县辖区、民族乡、苏木、民族苏木。
既然乡、镇、街道是平级单位,“撤街设镇”的调整有什么意义?
3个平级行政单位,定位有实质性区别,其核心差异就在于工业化和城镇化水平。
乡是乡级里面的农业区划,基本上管辖的全是村庄,绝大部分是农业人口。理论上乡政府驻地也应该是村庄,不过,现实中乡政府驻地村的城镇化程度会相对其它下辖村庄略高一些。
镇则是偏城镇型区划,理论上是由小型城镇及周边的少量村庄组成,在实际中往往包含大量村庄。
街道是市辖区的一部分,也就是城市的一部分。
值得一提的是,街道的性质和乡、镇不同。
街道是区政府的派出机关,自身不具备完整的政权组织,因此和乡、镇政府并非一一对应。因此在街道和乡、镇之间变更区划时,有时会出现街道设立了,镇政府还没撤,导致镇里有街道这样的特殊情况。
同样的划分还出现在县一级,县、县级市、市辖区就对应着农业区划、城镇区划、上级城市的一部分。
当然,“农业区划”“城镇区划”只是理论层面的粗浅划分,也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如果某些地方具有特殊的作用和意义,即便工业基础薄弱、城镇人口稀少,同样有可能被“升级”成为城镇区划。
接下来,不同的定位自然对应着不同的待遇。
相较于农业区划,城镇区划在二、三产业发展上有更多权限,用地方面也有更多政策便利,所以从农业区划转变为城镇区划,通常视为“升级”。
比如说,乡“升级”成镇,就有大批土地从农业集体土地转化为能被政府直接征用的土地;县只能审批100万美元以下的建设项目,“升级”成县级市后,就可以审批3000万美元以下的项目。
而镇变身为街道,就被纳入城市规划范围后,虽然失去了独立性,但各种市政配套设施也能迎来统一升级,大多情况下百利而无一弊。
还有名声上的优势。出去招商引资时,市肯定比县更有吸引力,镇听上去也比乡更繁华。
种种好处,不一而足。即便是平级调整,但这种变化就如同打开了隐形枷锁,能够借助更高层级的资源,为自身经济发展加速助力。
总之,行政区划调整是一个官方认证的经济发展指标,一个地方一旦获得“升级”,就预示着经济的腾飞和产业发展的巨大空间。
3、逆天改命
通常情况下,乡级行政单位区域范围较小,包含的人口、产业规模也不大,相关变动不容易反映长期大范围的产业变化。更值得关注的是县级及以上的行政区划调整。
在这方面,靠“升级”实现“逆天改命”的最典型例子,就在东北。
和齐齐哈尔、伊春同处黑龙江的抚远,2016年从县升级为市,结果成了塌陷的东北地区里,一块难得的高地。
从经济和产业基础来看,当年抚远GDP总量只有50亿左右,人口15万,而农业占GDP比例7成,对GDP增长的贡献率达到77.4%,第二产业只占GDP的6.3%,从各方面来看,这里都不具备城市发展的基础。
不过抚远好就好在,它有特殊的区位因素
抚远作为中国版图上最东端的“东方第一城”,东部、北部均与俄罗斯隔江相望,边境线长达212公里,是非常重要的边境口岸。
更特殊的是,它是全国边境县口岸中唯一与邻国省会级城市对接的,对接的对象是哈巴罗夫斯克——俄罗斯远东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俄罗斯远东地区商品物资集散地。
依靠这一地理优势,早在20年前,就有东北农民从这里出发,到对岸一望无际的远东荒原上承包一片土地,利用先进的农业机器和成熟的大平原耕作经验,实现了远高于家乡的收入。
作为中国向前苏联地区反向输出工业文明的前哨站,依靠着重要的战略地位,在这轮撤县设市的潮流中,抚远成为第一批被“升级”的县。
从2011-2016年,抚远县GDP从39.9亿元增加到50.7亿元,增幅为27%,比黑龙江整体增幅(20.2%)高出不到1/3。
而到撤县设市之后第5年,抚远市GDP达到了78.1亿元,5年增幅54%,是同期全省增幅(25.2%)的2倍多。这还是在受疫情影响,抚远市2021年GDP负增长的情况下实现的。
虽然抚远市并没能留住人口(从8.4万下滑到8.2万),不过产业升级弥补了劳动力缺失,拉高了人均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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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抚远市已经是东北农业工业化、科技化的典范。
据央视网报道,粮食机械化、标准化作业面积达到542万亩,推广“三减”面积18万亩(不含农场),完成乌苏镇灌区一期、土地整理等农田水利工程10个;去年底发射的“神舟十四号”载人飞船,在太空中进行了蔓越莓“太空育种”试验,5万粒蔓越莓种子全部来自抚远。
这只是上百个撤县改市成功案例中的一个,湖南宁乡、陕西神木、江苏海安等县级单位也在设市后实现了高质量发展。
此外,在2021年百强县中,县级市占了79个,而且前20除了长沙县以外,全是县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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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机会在哪?
如前文所说,遏止过热的城市化趋势,实现“新型城镇化”是近年来行政区划调整的主要基调,去年整年没有任何撤县设市的申报获批。
不过,本轮刚刚设立的县级市,发展势能显然不会这么快就释放殆尽,尤其是本身依靠产业基础提升实现“升级”的地区,其短期内增长空间依然值得关注。
像是2017年设市的浙江玉环市、陕西神木市、贵州盘州市等,到疫情时依然取得了远高于全国水平的经济增速。
不过,新型城镇化不是停止城镇化,只要中国产业还在升级,人口还在集聚,那么撤县设市就依然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
在这个前提下,一些有能力但是还没设市的县就非常值得关注。这方面,最直接的引导就是“百强县”榜单,像是新能源转型迅猛的准格尔旗,很有可能成为下一波撤县设市启动后,最先获批的县。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中西部地区的撤县动向。
2017年,民政部有关负责人就撤县设市相关问题解读时表示,在区域布局上,将充分考虑“四大板块”区域差异,适度向中西部地区倾斜。
从这轮撤县设市的情况看,41个新设县级市,有32个在中西部地区。
结合各种中西部地区产业发展和城镇化的规划文件来看,国家有意愿通过撤县设市,带动中西部区域经济发展、加快城镇化。在这个背景下,已经设市的城市很可能获得资源倾斜,还未撤县的地区,未来也可能更容易撤县设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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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TOP100!赛迪发布《2022中国县域经济百强研究》》,赛迪顾问
【2】《东北撤街设镇,山西缩减铁饭碗……一场大变革真的来了》,国民经略
【3】《撤县设区开始被叫停,多个“超大城市”将成泡影?》,江苏城市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