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华南五针松原始林:“蓝松”和它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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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五针松
松科、松属,国家重点二级保护野生植物。在南岭国家森林公园,13公顷的华南五针松原始森林垂直分布于700-1500米的海拔处,也是我国目前保存最完整、面积最大的一块华南五针松原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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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南五针松是松科松属乔木,小枝无毛,针叶5针一束。
北纬24.5度上下的中国南岭国家森林公园,莽莽林海,望不到头。
这里有广东最大规模的原始森林,是世界同纬度地区仅存的绿洲。在海拔1600米的小黄山景区,13公顷的华南五针松原始森林垂直分布于700-1500米的海拔处,这也是我国目前保存最完整、面积最大的一块华南五针松原始林。
华南五针松是我国特有树种,又叫广东松。每到冬日,苍翠的广东松分泌出一种白色防寒物质,山头摇身一变,一片粉蓝。所以广东松又有“蓝松”的美称。来自广东林科所的陈刘生博士从事松树的病虫害防治工作,同时也是这片“蓝松”的忠实记录者,在他的相册里“蓝松”的靓照有很多,但他还是感叹,怎么也拍不出广东松冬日的美。
“到小黄山看广东松。”陈博士向我们发出邀请。
憾失“迎客松”
2022年8月2日,盛夏天气凉爽。我们一大早就跟随陈刘生博士上山。
清晨的南岭,蝉鸣声、水流声交织,一片绿意中阳光慢慢变化着角度。
从南岭国家森林公园的大门进入,盘山公路长达18公里。低海拔处,路边到处可见松树。经过前方塌陷路段时,司机提醒我们下车。
20米宽的路面塌掉一半,黄色土壤裸露在外,形成一道斜坡,植物连根拔起倒在坡上。车辆缓慢通过后才能载人继续前行。这是由于当年7月受台风“暹芭”影响,强降水袭击韶关所致。借着这个机会,我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发现周围也有不少松树。“低海拔处分布的是马尾松。作为一种先锋树种,马尾松从低海拔到高海拔都有分布。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国家绿化造林,用飞机打包了很多马尾松的种子进行栽种。”陈刘生介绍道。
过了塌方路段不远处,我们来到了乳峰索道处。华南五针松的介绍宣传牌立在路边,牌子上的广东松引人注目。凑近一看,1300米的海拔处,一棵挺拔的广东松扎根峭壁,枝干层层叠叠,挺拔苍翠,喜迎八方来客。“它是这里最出名的一棵,树龄可能有上百年。由于树形很像安徽黄山的云松,所以我们也称它作‘迎客松’。”陈刘生说。
陈刘生一边拿出手机给我看他之前拍摄的照片,一边说:“2月份闹冰灾,再加上它生在悬崖,根部土壤非常浅,枝叶无法承受冰的重量,就从峭壁上掉了下来。”
我望了一眼宣传牌上的迎客松,又看了看眼前,蓝天依旧,但山峰峭壁却空空荡荡。心里也觉无比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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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国家森林公园保存着我国面积最大的华南五针松原始林。
恼人的松材线虫
这里是海拔1320米的小黄山景区。路边杂草几乎遮盖掉指示牌,上面写着:登顶需要840米。一路前行,可以看到,林间每隔几米就悬挂着一个松墨天牛诱捕器,“我们从山脚一直挂到了山顶,共计300余套。”此次陈刘生前来,主要是补充投放诱捕剂以及查看诱捕的害虫。
这条路陈刘生走了无数次,基本每月都要来这边做一次监测,监测项目包括看看松枝有没有发黄或者有没有整株叶子发红,是否需要取样分离,判断与松材线虫病相关。
为什么研究松树病害要诱捕松墨天牛?它们之间存在什么关系?我不禁疑问。
陈刘生做起了科普:这种虫叫做松材线虫。在显微镜下放大100倍后,可看到培养皿里短线一样地游动,那就是了。由于本身较小,所以同样生活于树干里的松墨天牛等昆虫就成了它的传播媒介。只要松墨天牛化蛹,线虫就会钻入天牛的气门,等待天牛羽化变成成虫飞到另一棵健康的树取食时,线虫再从其气门中钻出,繁殖并危害树木,引发松树病害。
作为一种外来入侵物种,1982年,松材线虫传入我国。南京中山陵园风景区紫金山上多株黑松发生萎蔫病,仅40天左右,大量黑松从松针开始变色到整株枯死。这是松材线虫病在我国最早发现的案例。
2019年2月,陈刘生来到广东省林业科学研究院,专门从事松材线虫病的综合防治工作。同年11月,团队在南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低海拔区域发现了4棵被感染的马尾松,树龄为三十多年。
由于马尾松分布范围很广,和广东松交叉重叠。马尾松一旦受感染,广东松也存在病虫害的威胁,因而及时采取保护行动至关重要。
4棵病树清除之后,团队对整个南岭进行大范围筛查。在2020和2021年两年,陈刘生团队对整个保护区80多万亩地进行了4次普查。共发现161棵枯死的松树,经过分离鉴定后,确定有14棵被松材线虫感染。
“松材线虫病的防治是一个国际难题。”陈刘生说,虫子本身很小,一旦出现感染症状再去治疗已无法起死回生。所以,一定要把病情遏制在萌芽期,预防松材线虫病的进一步扩散。
打孔注药和无人机喷洒是防治松材线虫病的两种措施。陈刘生熟练地拿出电钻在树干钻孔,然后将甲烷炎或阿维菌素插入孔中。药物注入后,直接作用在树干中的天牛幼虫和松材线虫,进而达到杀虫目的。
“相比无人机喷药,打孔注药相对来说更安全也更隐蔽。药物会直接作用于树干,对周边的水和空气的影响也更小。”陈刘生说。
早在上世纪70年代,日本就开始研究松材线虫的防治,我国相关研究始于上世纪80年代。但线虫的防治依然存在许多难点。“从症状识别上我们也存在很大的困难。尽管现在采用了打孔布药,用无人机来喷药防治松墨天牛,但因为林地自然条件非常险峻,你打完药之后无法确定媒介昆虫是否全部消灭掉。”
从2019年开始,陈刘生团队对松材线虫的防治工作已经开展三年。在今年的普查中,还没有发现枯死的松树,对一些疑似的树木进行取样调查,也暂未发现松材线虫病。“目前形势还是比较乐观的。”陈刘生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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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治松材线虫病,陈刘生在给华南五针松注药。
生物物种基因库
虽然进入广东林科所从事松材线虫病的防治工作仅3年,但陈刘生却对南岭这个野生动植物宝库如数家珍。在华南农业大学读书期间,陈刘生就曾多次在南岭进行野外科考。
像手掌那么大的长臂金龟,如风筝一样飘逸的长尾大蚕蛾,花花绿绿的蛾子,奇奇怪怪的大甲虫,这一切都令陈刘生感到兴奋。“每天我们就拿着大网捕虫,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也顾不上吃饭、睡觉。”抓回去的虫,会做成标本进行分析。
在下小黄山的路上,我亲眼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昆虫。
叶片上,一只青绿色的虫几乎和树叶颜色融为一体,陈刘生轻轻戳一下,幼虫马上伸出Y字形的臭角腺,它是玉带凤蝶的幼虫;离它不远的枝条上,一只蝴蝶停着。它的翅膀呈透明状,黑色勾勒出眼睛的形状,陈刘生说这叫眼纹广翅蜡蝉……
在这片珍贵的土壤上,森林覆盖率逾98%。在这片“绿洲”之上,保存着完整的山地森林生态系统和原生植被垂直带,各种野生动植物在这里自由栖息。这里也成为了广东省最大的生物物种基因库。
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南岭归来不看林。陈刘生指了指远处的山,成片的广东松,层次感鲜明,远看宛如一把把苍翠的大伞。
到冬天再来吧。那时候山头一片粉蓝,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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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刘生正在显微镜下观察松材线虫。
采写:南都记者 李思萌
摄影:南都记者 陈冲 吴佳琳 林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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