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都市现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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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网红、直播间打赏、刷礼物……这些词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吧？近年来，网络直播行业迅速发展，一些人也瞄准“商机”，想抓住这波红利，赚个盆满钵满。不过，这个行业里面，其实鱼龙混杂，问题多多。今年3·15前夕，江西都市频道《都市现场》记者根据消费者提供的线索，进入一家网络直播公司入职上班，结果发现，这虚虚实实的背后是满满的套路。
今年2月，记者在求职平台递交了简历后，收到了一家名为“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的面试邀请。在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安排下，记者开启了“网络女主播”的职业生涯。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李先生向记者介绍：“像小姐姐的条件的话，前2个月都有6000元的无责保底，收益提成为35%。一天的直播时间是6个小时，如果当天的收益超过了2000元，那2000元后的部分则是按50%的收益计算。”
李先生说，他们公司隶属于都市虹猫集团。在公司文化墙上，记者看到，“都市虹猫”成立于2021年3月，拥有4000余平米的直播基地，项目总投资2.3亿元，设有直播间200余间，经纪人200余人，网络艺人200余人，提供就业岗位500个，公司全网粉丝流量超过8000万，年产值超2亿元。从打造素人到音乐人，再到短视频红人，公司已经形成一套完整的产业链条。
随后，李先生还向记者介绍了他们直播基地的规模。李先生表示，他们直播间大概有150个，分为5个纵队，其中每个纵队每个月的成绩可达五六十万，总成绩能达到300多万。
在前往直播间时，记者发现，通道非常狭窄。不足1米的过道，却是主播们每天工作上下楼的必经之路，存在严重的消防安全隐患。接着，这位工作人员把记者带到面试的地方后，又透露了一些行业机密。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 李先生：听你的声音，我以为你是那种十六七岁或者未成年的那种小姑娘。
记者：未成年是不是就不招？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 李先生：有时候也会招，想赚钱……想赚钱就招。其实主要就是赚钱嘛。
网络女主播：运营让干啥就干啥 还可以脱光了聊？！
公司人力资源部的这名工作人员坦言，目前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是00后，甚至有不少还是在校大学生或者刚毕业的年轻人。入职后，这名工作人员将记者安排住进了公司租的宿舍。一间20来平方的房间，供3位网络女主播共住。
其中一名女主播告诉记者，她们已经干了半个月，每天没有固定的大哥刷榜，反正运营让她们干啥就干啥。
记者：你们现在有大哥刷礼物了吗？
网络女主播1：我们每天没有固定的大哥，他们运营人员会聊骚，把大哥聊来。你就跟大哥聊天，反正运营让你干啥。
网络女主播2：我现在是一个月1万多元的收入，我们没有固定的刷榜大哥，运营会给你抓大哥，你可以永远相信你的运营。
网络女主播：别说真实年龄 “大哥”喜欢多大就说多大
为了让记者尽快进入状态，一位网络女主播将记者请到了她直播的房间参观学习，并向记者介绍了几个她在直播中总结的经验。
网络女主播：直播间里面千万别说自己的真实年龄。
记者：你们一般会怎么说呢？
网络女主播：从分辨客户的角度来说，客户喜欢多大的，我就说多大的。如果是年龄比较大的，就把年龄调小一点。如果跟我差不多大的，就稍微把年龄调大一点，或者跟他相等。
记者：为什么呢？
网络女主播：因为要跟着客户走，他不满意他就再见，不来直播间了。
记者看到，公司文化墙上张贴了公司五大铁律。第一条就规定：绝不收粉丝任何现金红包，不论主播或者经纪人，均不可接收直播间粉丝客户微信支付宝以及其他任何转账。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李先生：不能微信转账，不允许微信转账。
记者：为什么？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李先生：因为转账的话，就变成诈骗了。
尽管是铁律，但女主播们却不以为然。一位网络女主播告诉记者，粉丝如果把你当恋人，你就把对方当朋友，随后还向记者展示了自己跟粉丝互动的微信聊天记录。
网络女主播：这个大哥请我吃早餐，我大哥还请我做过美甲呢，这个大哥很听我话的。但这个大哥现在不刷了，因为他现在没钱了，就会口嗨了，我就不愿意聊这种客户。
网络运营：虚假定位开直播 打造卖惨人设来吸粉
有钱，会刷礼物，偶尔转个红包，就把大哥当“客户”哄着，这是不是很现实？这些大哥们，想让女主播是什么样，主播们就变成什么样吗？而这家公司是通过什么渠道来寻找意向客户，又是如何包装美女主播的呢？
记者了解到，每晚9点到凌晨3点，公司的女主播都会整齐划一地上线，而每一名女主播在第一次开播前，公司都会安排一位运营人员来包装主播，给主播打造一个“人设”。
而刚入职的记者也不例外，领到了一个“人设”：“江西人，闺蜜在云南大理开民宿，我帮忙，顺便在这里游玩，很喜欢这个环境和空气，偶尔晚上直播玩，赚够自己的开销就可以，年龄在25岁以内。”与此同时，运营人员还将记者的直播定位地址修改为：云南。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一名运营人员余先生继续传授经验，重点就在如何去打造自己的“人设”。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余先生：卖个惨。
记者：怎么卖惨？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余先生：比如说家里的经济来源靠你自己。你一定得去打造一个人设，但不能暴露自己任何东西，要保护自己的安全，确实直播间里什么人都有，有一些那种人会直接找过来。
随后，余先生向记者介绍了一个曾经发自残视频威胁他的人，当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余先生：上次我就碰到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我的主播她不能跟别人聊天，开播了只能围着他。但直播明明是开直播赚钱的，你又不给我刷钱。然后前几天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就给我发了一个自残的视频，给我整懵了。
记者：是你以主播的名义去做的一个小号是吧？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余先生：对，对。我当时也没管他，确实这种东西我也管不着，我没有办法去管他。这种人好害怕，我就没理他。
男运营“伪装”成女主播撩大哥 遇到“擦边内容”就吊着对方
当记者提出，没有直播经验，不太会播时，运营人员表示不用担心，他们会实时观看女主播的直播，如果有“意向客户”给女主播刷了礼物，运营人员就会立即采取行动。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我拿你账号去平台榜单上面抓人，给大哥点赞评论加关注，如果大哥比较有实力，我就去加微信，可能跟他聊日常。
记者：就是加的这个大哥的微信，其实是你在管理？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嗯，对。我聊了之后，这边在电脑上登了记录。回头你再看一下聊天记录，你了解这个人就可以了。如果你什么也不知道，他就觉得你在骗他，他就不会跟你刷了，那这个大哥就“死”掉了。
这名运营人员告诉记者，想要牢牢维系这些“大哥”，聊天话术是学习的重中之重。如果遇到“擦边内容”，就要先吊着对方。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有一些男的嘛，可能有点上脑，你也懂的。他们就会跟你聊一些那些奇奇怪怪的内容，这也很正常。如果说擦边类的，他跟你开玩笑，你也可以调侃他，你也可以吊着他。比如，他问你有没有对象，你就说现在没有吧，对他说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对象。如果他问你是哪里人，你不要跟他讲你是哪里人，你就直接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这名运营人员强调，如果遇到上头的“大哥”想要跟女主播谈恋爱，要先答应。
记者：怎么谈呢？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我跟他谈啊，像一般刷钱刷得猛的大哥，都是那种谈恋爱的。
记者：万一他要跟我见面怎么办？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我就给他造梦啊。
记者：怎么造？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比如跟他说我们两个是有机会能够见面的，但是我们一直给他画饼。如果碰到那种想约你出去开房的人，有可能我会说可以，先答应了，等他刷了礼物后，后续我会给你落地。
当然，遇到不太好忽悠的“大哥”，也有其他办法来维系感情。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余先生告诉记者，有些“大哥”刷的礼物特别特别多，有时候就要给他寄点东西，给他买个礼物。
尽管这位运营人员才22岁，但在精准定位“大哥”的心理战术上，他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有些人是需要骂的，有些人可能需要哄着一点，就是看什么人做什么事情。
记者：你现在都这么了解这个行业了，你自己看这些女主播的直播，你是什么心态啊？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我不会看女主播，我很少看直播。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所有东西都是有人设的，都是有剧本的。只是为了让观众开心，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只要有流量，能赚到钱都是厉害的，不管你怎么赚到的钱，最终看到的结果是你赚到了钱，人家就会觉得你干这个牛。
直播PK的套路：联手割“大哥”韭菜 日进斗金不是梦
所有信息都是假的，都是有人设、有剧本的，一切只为向“钱”看齐。你以为你加的是美女主播的微信，可是这微信背后也许就是个“抠脚大汉”，性别是假的，微信头像是假的，朋友圈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每天微信或者QQ上对你嘘寒问暖的美女主播，都是盯着你口袋里的钱。
看到这里，不知道刷过礼物、转过账的“榜一大哥”们，你们是什么感受？《都市现场》记者发现，收割“冤大头”的套路，还远不止上面那些。
在网络直播越来越流行的当下，很多人已经熟悉打赏这种模式，而主播PK则是网络直播中最能刺激观众打赏的手段之一：两个网络主播连麦，通过表演才艺等方式，怂恿各自的粉丝刷礼物，谁收到的礼物多，谁就是赢家。为了帮自家的主播在PK中拔得头筹，一些“大哥”就在这种热火朝天的怂恿氛围中，成了任人收割的“韭菜”。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比如有大哥进来看PK了，他要刷礼物，我们就有专门的运营人员去群里“约架”，就是联系我们自己公司的主播PK。如果大哥比较上头，刷礼物比较猛，我们就会两边带节奏。
运营人员：每个行业都有点善意的谎言？
运营人员告诉记者，公司的工作群里有240多人，每天深夜，他们都会在群里“约架”，也就是所谓的相约打PK，刷礼物。
公司人力资源部的李先生告诉记者，因为主播们都同属一家公司，只要把氛围炒作起来，怎么样他们都不亏，甚至一天就能赚自己两个月都赚不到的钱。
小黑粉一刺激，主播一带节奏，大哥们一上头，公司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日进斗金了。
江西宇世网鸿传媒有限公司运营人员 余先生：像我们这种的话，也算是一种挣钱的手段。因为每个行业里都会有点善意的谎言。所以说不管是哪种手段、哪种方式进来刷的钱，那都是我们自己靠实力挣过来的。因为你每天熬夜，可能会播到三四点，这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