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美文斋第349期】张湛武：梅柯岭植梅

昨天一早，友虎林约我上山栽植梅树，本不想去的，一听是去梅柯岭，爽爽快快就跟着去了。去时，不忘了拉来画连环壁画的黄涛，还有在五里桥下乡的永岗。车里装了三大桶水，铁锨䦆头一应俱全，只为能在梅柯岭栽下四棵绿梅的树苗。

梅柯岭，与诗圣有关。话说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爆发。次年六月，都城长安被叛军攻陷。寄居于白水县的杜甫携妻带子，北上陕北避乱，来到鄜州(今富县)羌村。之后，他又经甘泉、延州北上，欲北赴灵武，途中不幸被叛军所俘，被押回长安。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四月，杜甫潜出长安，投奔已由灵武移驾凤翔的肃宗，被授予左拾遗之职。当年秋，他北上探亲。十一月，携家眷离开鄜州羌村，返回长安。杜甫在延安期间，写下许多美好的诗篇，如《三山观水涨》、《北征》、《羌村三首》、《塞芦子》等，千古流传。至今尚留在羌村的故居，摩崖石刻"少陵旧游"等古迹，富县与甘泉接壤的梅柯岭等胜迹，以及延安杜甫川及杜公祠等遗迹，都留下杜甫的足迹。

虎林说，梅柯岭一点都不远。从甘泉道镇的官庄寺上山，沿着甘泉界内的水泥路，中途再接着富县境内的砂石路，就到了油坊村，再往前就是羌村，全程13公里。而中间这道岭，就是梅柯岭。他曾询问村民，官庄寺对面的沟名为梅花沟，沟上的山名为梅花山，揣测梅花山应当就是梅柯岭。永岗是文史专家，勤于查阅历史典籍，虽然也喜欢和我等一干兴趣者四处游走，但他更侧重于考据，查访旧迹不附会，思维缜密有逻辑。他采访了多位当地名耆宿老和“跑山”者，查访出梅柯岭这一带早年确实有梅花树的存在，梅花开在老梅桩，还有皂角树，现今难寻。他结合资料，推测杜甫当年北上的路线，当是从羌村前来，经梅柯岭到官庄寺，进乔庄，翻山到石门圪崂，再翻山到晋塔，过洛河而至王坪，再穿越北沟，从梁庄至延安万花一带盘桓。杜甫在甘泉，竟有相当长的路段与千年后的红军长征路段不谋而合。

这天我们去梅柯岭就没转几道弯。在岭上行走，目光难免被群山的连绵所吸引，与蓝天更近，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到了一处交叉路口，车停下，虎林说到了。打量，路口迎面就是一道山梁，山势谈不上陡，缓缓延伸到天际。走在山岭上，四下一望，“一览众山小”。树下，积着厚厚的树叶，拨开树叶，是黑色的腐质泥土，难怪野草的根系扎得深，没个得力的工具根本挖不出栽树的坑。我们四人，一人一棵，我这一棵就栽在登岭的入口。我说该有个标志，黄涛朝一旁的黄土坡面努努嘴，原来是虎林主席用铁锨写了“梅柯岭”三字，带着隶书的苍劲与古意。他还想给这道岭搬一块梅花奇石，也想在半山岭搭一座“望梅亭”，他想发动起更多的朋友都来此种植梅树，每人四棵。这个倡议我赞同，当场就在网上订购了四棵骨里红梅，文华订了四棵宫粉梅。给每一位朋友简单的邀约植梅，都没有不愿意的。我还担心，但又不好说，大家一番热情，莫不要被不良商家给骗了，其中用海棠冒充梅树的就很多。虎林想得开，说只要是花，桃杏与梅看着都差不多。梅柯岭四周的杏树，其时正在怒放娇妍，红的、粉的、白的，争奇斗艳。古人莫不是把杏花错看成了梅花了吧。细想不可能，古人之爱梅，更甚于今人。

梅柯岭，一直都是个谜团，史料中着墨不多。《延安旧志辑刊-鄜州》之《康熙-鄜州志》记载，梅柯岭位于“城西北三十里，即杜甫游春故地，提学唐龙有诗见艺文。”艺文篇有明代时任陕西提学副使唐龙《梅柯岭》诗，曰：“山色依然在，梅花久已逋。”唐龙是明朝名臣，他一生为官，曾为赈济陕西饥民、安定社会，特别为平定“三边”外患作出了卓越功绩。他的《兰溪八首-南岭樵歌》云：“赤脚踏开千里雪，青松挑得一肩云。高歌低唱山中乐，惟我两人拍手闻。”可见其文采及性情，均属上乘。

仪清人毕沅所编《关中胜迹图志》卷三十记载，“古梅柯岭，在州西北三十里。通志：岭有梅树，相传为杜甫手植。又有：叉骆驼谷，杜甫游梅柯岭往来止宿于此。”此处的“州”，即鄜州。骆驼谷，疑似梅柯岭下梅花沟，其山势如驼峰，亦有古朴的村落，田园风趣，游山便捷。

谈起梅柯岭这三字起得妙，值得玩味。“梅”字自不用说，相连的山为“岭”。单说“柯”字，唐·刘禹锡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诗有“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紧接着就是名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查其释义，首先就是说的斧柄。陕北本来少梅树，以其做斧柄，何其奢侈；二是树枝。李白《南轩松》诗：“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那就是一片的梅林了；三是壳斗科石栎属植物的通称。栎属，其代表植物为麻栎、栓皮栎、蒙古栎、辽东栎等。这一带最多的就是辽东栎，想来古时候也一样繁密。若说有梅树和辽东栎的山岭，也讲得过去；四是姓。如宋代有柯梦得。朋友说，看你怎么解释这一条释义。我胡诌道，可记得《射雕英雄传》，江南七怪之首柯镇恶大战梅超风，就在这座山岭。柯不敌梅，屈居梅之后，故江湖人士称此岭为梅柯。说得刹不住了，又说此岭，乃是郭靖先前遇了华筝，再逢黄蓉。黄老邪寻女，见此岭桃杏芳菲，雪逊梅香，遂将桃花岛迁到此处。说得口滑，言之凿凿，不提防被朋友指出故事发生在宋代，怎能扯到唐。我狡辩这是“世说新语”，要不就是穿越剧。反正如柯正恶那般，我打架没赢过，吵架就没输过。一时惹得一场笑骂。

大家对于梅柯岭的偏爱，皆因杜甫在此游春，爱屋及乌。杜甫为后世留下了一千四百余首诗篇，他的诗作深刻反映了安史之乱前后大唐帝国由盛转衰的历史，被后人称为“诗史”。他力倡“转益多师”，注重吸收融合各家之长，又坚持“别裁伪体”，注重对前人之作批判鉴别，去伪取真，因而他的诗成就极高，具有“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随着时间的流逝，杜甫的许多旧迹难免湮没于世，我们想留住梅柯岭，就是想留住杜甫的足迹和他的不朽诗篇。生于盛世的我们，应当敬仰于杜甫艰辛的一生、卓绝的艺术造诣和忧国忧民的思想。效法杜甫游春，栽植梅树之余，或诗词或文章或书画或歌唱，使古风犹在，让新曲联唱，文化根植美水之乡。

文学顾问：魏新怀 刘虎林 刘玉东

主      编：高延平

副 主 编：张湛武 吴生斌

执行主编：李绥宁

解说编辑：杨延萍 陈  军

播       读：陈  军

图文编辑：杨静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