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嘉量与古代度量衡文化

周 乾

（《科技日报》2023年4月7日第8版刊载）

嘉量是我国古代标准量器。北京故宫、沈阳故宫的部分宫殿前，安设有立方形或圆柱形嘉量。如北京故宫乾清宫前，有石质歇山顶小亭一座，亭内设有圆柱形嘉量一尊（图1），底径约为39.5厘米，高约为26.7厘米。该嘉量为乾隆帝于九年（1744），仿东汉新莽嘉量而造。如据乾隆朝《钦定大清会典则例一》卷三十八载：“乾隆九年，皇上得东汉嘉量，圆形，较其度数中今太蔟；又考唐张文收作嘉量，方形。乃仿其遗制，用今律度御制嘉量，方圆各一，范铜涂金，掌之工部，陈之殿廷其上”。需要说明的是：西汉末年，王莽建立新莽政权，下令制造嘉量，作为统一度量衡的标准器。

图1 乾清宫前嘉量

乾清宫前嘉量为铜质，由斛、斗、升、合、龠五个部分组成，造型均为圆柱体形。其中，“斛”位于嘉量上部、“斗”位于下部，“升”位于左耳，“合”位于右耳上部，“龠”位于右耳下部（图2-图3）。嘉量侧立面刻有铭文。其总铭文汉文内容为：“皇予圣祖，建极宪天，度律均钟，洞契元声……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我日斯迈，而月斯征”。该铭文主要说明制造嘉量的目的，即通过律、度、量、衡等标准汇集在嘉量的方式，来表达乾隆帝一统天下、公平治国的愿望。在这里，“律”是指黄钟管奏出的乐律，“度”指长度的标准，“量”指容量的标准，“衡”指重量的标准。其各个组成部分的侧面还刻有分铭文，主要用于说明各部分的尺寸、容积信息。比如，斛的铭文信息为：“积八百六十寸九百三十四分四百二十厘，容十斗，深七寸二分九厘，幂一百一十八寸九分八十厘，径一尺二寸二分六厘二毫”。

图2  嘉量近照

图3  嘉量各部分名称示意图

乾隆嘉量造型的重要特点，由铭文之“同律度量衡”体现。“同律度量衡”源于《尚书》之“虞夏书·舜典”，意即舜统一了乐律和度量衡。实际上，“同律度量衡”揭示了黄钟管与律、度、量、衡等标准的内在联系，较为深刻地反映了我国古代度量衡文化。

“律”与黄钟管的关系，可见《吕氏春秋》“仲夏季第五·古乐”：“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昆仑之阴，取竹于嶰谿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故曰：黄钟之宫，律吕之本”。这段话说明：黄帝令乐官伶伦创作乐律；伶伦从山谷中取来竹子，截取三寸九分的长度而吹之，将其发出的声音定为黄钟律的宫音，并依此确定其他乐律。在物理学中，声音频率与振动体的长度有着密切关系。相应的，在管径不变时，其他乐律可通过调整黄钟管的长度来实现。由上可知：乐律的基准，源于黄钟管吹出的乐律。

“度”与黄钟管的关系，可见《汉书》“卷二十一上”：“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本起黄钟之长。以子榖秬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爲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这段话说明：测量长度的单位有分、寸、尺、丈、引5种；用90粒中号大小的黍米，横向排列，装满9寸长的黄钟管，则1粒黍米的宽度就是1分；其他长度关系为：1寸=10分、1尺=10寸、1丈=10尺、1引=10丈，而这些长度单位，源于黄钟管的长度。

“量”与黄钟管的关系，亦可见《汉书》“卷二十一上”：“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于黄钟之龠，用度数审其容，以子榖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实其龠，以井水准其概。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而五量嘉矣”。这段话说明：测量容积的单位有龠、合、升、斗、斛5种；用1200粒中号大小的黍米，装满9寸长的黄钟管，并用井水校平，则所有黍米的容量称为“1龠”；其他的容积关系为：1合=2龠、1升=10合、1斗=10升、1斛=10斗，而这些容积单位，源于黄钟之“龠”（黄钟管的容积）。

“衡”与黄钟管的关系，还可见《汉书》“卷二十一上”：“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也，本起于黄钟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爲两；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这段话说明：测量重量的单位有铢、两、斤、钧、石5种；前述1200粒中号大小的黍米，重量为12铢；其他重量关系为：1两=24铢、1斤=16两、1钧=30斤、1石=4钧，而这些重量单位，源于黄钟管内的黍米重量。需要说明的是：“衡”、“权”均指测量物体重量的器具，其中“衡”指秤杆，“权”指秤砣。

由上可知，乾清宫前嘉量集度、量、衡三器标准于一体，并将它们巧妙地与乐律结合起来，是解读我国古代度量衡文化的宝贵实物资料，使得我们保护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