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14日刊 | 总第3235期
在中国抗战史、教育史、文化史上，西南联大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这里是思想自由和教授治校的典范，是大师云集和英才辈出的基地，是文化抗战的坚强堡垒，是刚毅坚卓的精神丰碑。
从1937年民国教育部决定设立长沙临时大学开始，到1946年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结束使命，这所学校存在了8年11个月。从中走出两院院士172位，两弹一星元勋8位，诺贝尔奖得主2位…校长们的办学理念和治校宗旨深深地影响了后人，师生们静坐听雨和跑警报的往事，定格为无数学子心向往之的经典画面。
昨晚在江苏卫视、优酷和爱奇艺落下帷幕的电视剧《战火中的青春》，写的正是西南联大学子们辗转南迁、颠沛求学、大浪淘沙、修成正果的故事。这部剧从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黑云压城的北平写起，一直讲到1946年西南联大停止办学，三校师生依依惜别。
这是第一次用电视剧全面讲述西南联大的缘起和沿革，也是第一次在荧屏上展现联大学子和教授群星的风采。青年学生以6个虚构人物为代表，萃取了诸多联大学子真实经历后糅合而成。而校长和教授们以真名实姓登场，再现了闻一多、冯友兰、梅贻琦、郑天挺、赵忠尧等名家的音容笑貌。
这是一次从无到有的破局，有很多可喜创设，也有遗憾和不足。这是一次以爱国主义为旨归的古今对话，也是一次探向历史深处的解惑之旅。这是一场九曲回环的艰难创作，也是一次竭尽所能的诚意制作。
刚毅坚卓的精神从哪里来
说到西南联大，便不能不提“刚毅坚卓”四字校训。
回头看，这四个字好理解。生逢抗战，刚毅是必须的。条件简陋，没有坚卓也不行。但刚毅坚卓并非从天而降，它是在万里迁徙和乱世办学的过程中一步步形成的。
6位主要人物，有3个富家子弟：程嘉树（王鹤棣 饰）、叶润名（叶祖新 饰）和叶润青（胡连馨 饰），有两位平民子弟：林华珺（周也 饰）和文颉（贺鹏 饰），还有一位将门虎子：毕云霄（王羽铮 饰）。富家子弟难免带些纨绔气息和大小姐脾气，将门虎子热血而鲁莽，而平民子弟也不一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往往“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在日寇的铁蹄踏进北平时，他们面临南下求学还是就地抗战的选择。在时代召唤和家人羁绊同时发生时，他们面临继续求学还是回归家庭的选择。在群社和三青团在校内打擂台时，他们面临拥抱进步力量还是投身反动阵营的选择。
每一次选择都是内心的交战。每一次选择都没有标准答案。在血与火的洗礼中，他们走向了成熟，明确了志向，分化了道路，成为一往无前的战士或者背弃正义的落果。
选择逼人落子，跋涉促人成长。两次南迁的颠沛流离，改变了学生的精神面貌，也锤炼了教授的气质风范。
第一次南迁是从北平和天津到长沙。师生们的动向被日军察觉，遇到明目张胆的阻拦，他们巧奔妙逃，才得以成行。
第二次南迁是从长沙到昆明。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路线，而其中最有名的是“湘黔滇旅行团”的舟车加步行的长途跋涉。不经过双脚丈量大地，不知道山川之险。不经过幕天席地和风雨吹淋，不知道天地不仁。不经过满目疮痍之地，不知道战祸之惨。不经过穷乡僻壤之地，不知道民生之艰。
他们走过了种种崎岖道路，亲历了种种意志崩塌。他们在原野中采集标本，在沿途中辨识植物，在饥寒中行军，在暗夜中放歌…刚毅坚卓不请自来。
这3600里长路，剧中有详实的书写。不但学生们增强了对国家的了解，教授们的胸怀也为之一壮。虽然无法构筑传统意义上的戏剧交锋，但这段白描式的旅程，让我们瞬间就明白了联大学子笃志于学的动力从哪里来，这所临时大学的成材率为什么那么高。
认识到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爱生活，这是真正的英雄主义。懂得了积贫积弱当自强的道理，便能超越小情小爱，投身以国为家的历史洪流。
炸的不是楼是制作人的心
这部剧的剧本创作经历了不断调整准星的反复，拍摄制作经历了南下北上、超期超支的考验。
从成片中真材实料的美术置景和险象环生的爆破场面中，能看到创作者的赤诚和做好戏的努力。
西南联大的遗址犹在，但遗址是重点文物，不能用来拍戏。所以，西南联大那标志性的大门和纪念碑，红土夯建的铁皮教室，篮球场和操场，是剧组在昆钢一块废弃的地皮上1：1复建的。
要把历史的肌理做出来，铁皮房上要有草。要和连绵的雨天作斗争，48天搭起3万平米的校舍。剧中，联大同学“静坐听雨”在教室中拍摄，梅贻琦（王劲松 饰）校长激情四射的告别讲演在礼堂中拍摄，冯友兰（马少骅 饰）教授沉郁顿挫的诵读在纪念碑前拍摄。
怀柔的影视基地提供了北平的部分街景，常州和上海的影视基地提供了长沙和武汉的场景，昆明建起了可以乱真的“西南联大校园”，腾冲提供了步行团壮游的广阔天地。剧组辗转五千公里，拼出西南联大的建校苦旅和弦歌不辍。
搭景是与天气和土木工程较劲，爆破戏的拍摄则是勇敢者的游戏。这部戏从头炸到尾，南开被轰炸，长沙临时大学被轰炸，武汉码头被轰炸，昆明校舍被轰炸…
应该说，拍摄技术不断进步，爆炸戏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但人和炸点的距离，仍然决定着场面的逼真与否。人对爆炸的真实反应，也只有在真实的迸溅和气浪中才有。
扮演程嘉树的王鹤棣，扮演林华珺的周也，扮演叶润名的叶祖新，扮演叶润青的胡连馨，以及其他的相关演员，都有多次出没于爆炸中的戏分。
年轻演员无畏的奔跑和真实的惊吓，溢出荧屏为观众所感知。而对于制作人张丽影来说，她压根就不敢去拍摄现场：“爆炸戏哪是在炸楼，它炸的是我的心。”
明知道这样一部戏难度高、风险大，为什么还是咬牙做了？她说：“越接近那段历史，就越被它的魅力所吸引。就像当初我做记者时，在腾冲国殇墓园采访受到震动，久久不能忘怀，转行做了制片人，拍摄抗战剧。这一次与西南联大的接触，感觉恰如当年。一看那些资料，我就掉进去了。”
在这部剧的拍摄制作中，张丽影投入了公司的全部资金。超期超支之下，她售卖和抵押了个人房产保证制作经费。经历了疫情三年的等待，这部剧终于苦尽甘来登陆荧屏。
检索过往片库，除纪录片之外，描写西南联大的故事片有之，正面强攻的电视剧全无。《战火中的青春》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它邀集戏骨和小生，投入重金和心血，打造出一部朴素而真挚的爱国主义教材。
“山河既复，日月重光。请带着对祖国的爱去学习、去工作、去研发吧。”剧中梅贻琦这段掏心掏肺的话，一定会召唤起今天更多的年轻人振作精神，学业报国。
经典经得起反复阐释，宝藏经得起不断挖掘。《战火中的青春》打开了剧集回溯西南联大的大门，我们期待更多的作品书写这一题材，荧屏飨客。
【文/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