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麟阁:殉国后,用父亲的棺材,妻子对孩子大喊,快来看爸爸一眼

佟麟阁:殉国后,躺进为父亲准备的棺材里
妻子对孩子们大喊:快来看爸爸最后一眼
图片
九年的时光很漫长,如果一个人能活到九十岁,那是他人生的十分之一。
柏林寺,位于北京市东城区戏楼胡同1号,始建于元至正七年(1347年),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重修,清康熙皇帝曾题额“万古柏林”。寺院坐北朝南,建筑分为三路,主要建筑建于中路,有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无量殿和万佛宝阁,共五进院落,东西两侧各有配殿、廊庑。东西路另有行宫院、东斋堂和小法堂等建筑。
柏林寺保存的龙藏经版,是研究中国古代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的珍贵文物。但今天,我们要说是,柏林寺在抗日战争期间,曾因掩护佟麟阁将军的遗骸,是一个爱国并让人牵挂的地方——佟麟阁将军牺牲后,其夫人彭静智及子女含悲收殓,隐姓埋名,寄厝于柏林寺,寺中方丈出于对将军抗日爱国的敬慕,即使是北平沦陷,也始终严守秘密,其灵柩前只摆放着“先府君胡口口之灵”的牌位,直到抗战胜利后国奠于香山。
佟麟阁将军的遗体在柏林寺里藏了整整九年,也隐藏着佟麟阁将军的家人在国破家亡中,九年的辛酸与悲伤。
佟麟阁(1892年10月29日—1937年7月28日),原名凌阁,字捷三。河北高阳人。早年投身军旅。七七事变爆发时,官至国民革命军军长。七七事变后,率部坚守北平南苑,在与日军鏖战中殉国。他是抗战全面爆发后,首批为国捐躯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之一。南京国民政府下令追认他为陆军上将。
2009年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
2014年9月,佟麟阁将军名列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
佟麟阁生于河北高阳县一户农民家庭,他幼时就学于舅父胡老先生门下,习读四书五经。1911年11月,为响应辛亥革命,河北滦州爆发了由冯玉祥、王金铭、施从云等领导的反清起义,佟麟阁于这时从戎参军。
1932年5月,冯玉祥通电全国,号召进行武装抗日。在此之前,冯玉祥于1932年10月由山东泰山到张家口找佟麟阁磋商组织同盟军等问题。从此,他们共同策划,为救亡图存,作积极准备。当冯玉祥与佟麟阁会商组织抗日同盟军时,佟麟阁兴奋地挥笔书写王昌龄的《出塞》诗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以示决不准许日本鬼子跨越长城一步。
图片
1937年7月6日,日军驻丰台的清水节郎中队,全副武装,要求通过宛平县城到长辛店地区演习。宛平第三十七师驻军不许,相持达十余小时。二十九军当即作了应变准备,严阵以待。至晚,敌始退去。7日夜间,日军一个中队突然向卢沟桥守军发起攻击。佟麟阁代军长立即命令三十七师一一○旅旅长何基沣自卫还击。该旅吉星文团金振中营遂奋起抵抗。卢沟桥的枪声,响彻了大地,全面抗战,从此爆发。
七七事变爆发后,佟麟阁以副军长之职负责军事指挥,以军部名义向全军官司兵发出命令:
凡是日军进犯,坚决抵抗,誓与卢沟桥共存亡,不得后退一步。
时人在《北平时报》赞佟麟阁说:
佟副军长善治军,第二十九军纪律严明,勇于作战,而于老百姓秋毫不犯,佟将军训练之力也。军士于烈日守城,各队前置水一桶,用开水以止渴,商民感激欲泣,敬献西瓜,坚决不受,对老百姓恭而有礼,杀敌则勇猛武伦,堪称模范军人。
1937年7月28日,日军向北平发动总攻击,进犯南苑,时任第29军副军长的佟麟阁与132师师长赵登禹指挥29军死守南苑,佟麟阁被机枪射中腿部,部下劝其退下,他执意不肯,仍带伤率部激战。与日军从拂晓战至中午,头部又再受重伤,终因流血过多壮烈殉国,时年45岁。
图片
佟兵,佟麟阁将军次子,1925年出生的他在此时已经12岁了,他回忆说,佟麟阁将军殉国前,他家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那个时候我们家里条件很好,住在东四十条40号,房子很大,两三个四合院,好几十间房子,还有一个大花园。我们家兄弟姐妹6个,大哥、大姐、二姐、三姐、我、小妹。我是最小的男孩,因此格外受疼爱,父亲之前到甘肃、张家口任职的时候,都把我带在身边,我们父子感情很深。”
佟兵还说,那时候还没几个人有车,但父亲有专车,每到礼拜六我们就在家里等着,汽车喇叭一响,就知道父亲回家了,大家跑出去迎接他,这个拿皮包那个拿帽子,其乐融融。父亲是个孝子,每次回来第一件事都是跟祖父母请安。我的父母感情也很好,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结婚20周年的时候,父亲还给母亲打了一副金镯子,上面刻着:
瑞卿夫人,随我廿年。戎马颠簸,历尽艰危。含辛茹苦,风雨同舟。尊老育幼,克勤克俭。镌此数语,以志不忘。凌阁。
图片
当时,佟麟阁将军的遗物都被带了回来,但来人却不敢告诉彭静智和孩子们佟将军已经殉国了,说是佟将军住院了,过几天就回来了。但彭静智觉得有些不对——佟将军住院了、过几天就回来了,为什么要把他平时用的这么多东西带回家呢?于是,她对来人说:“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实话给我吧!”来人说不出口,只是将佟将军生前戴在身上的一块怀表交给了彭静智,那是佟将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从身上摘下来的,他要来人将它交给彭静智,彭静智看到后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呆呆傻傻地站了很久,彭静智感觉天塌了下来,甚至忘记了流眼泪。之后,她问来人,能不能将这事儿先瞒着,不告诉佟麟阁将军的父母,二老年龄大了,他怕他们受不了。来人答应,随后佟麟阁将军的遗体被血肉模糊地送来了,不能就这样送走他吧?彭静智想到了佟将军生前和她为佟将军的父亲准备的那口棺材。于是,佟将军躺进了本来属于父亲的棺材,人们为他整理遗容,就要盖上棺那一刻,彭静智忽然对着几个孩子大喊——
孩儿们,快来看爸爸最后一眼,要不,就永远看不上他了!
之后,才与孩子们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佟兵说,在家人的哭声里,他看到人们开始为父亲钉棺盖,铁锤砸在钉子上,一锤锤是被放大了的漫长的巨响,一次都不落地砸在了他和家人的心上。
图片
家里的天塌了,但其他人还要在家以外的世界上活下去。首先是原来的宅子不能住了,彭静智通过佟麟阁将军生前的一位法国朋友,在一家法国医院包了几间病房给孩子们住。然后,全家搬到史家胡同,开始带着佟将军的父母和孩子开始隐姓埋名的生活,这时候,佟将军的父母问她:“我儿子上哪里去了?”她回答说:“上战场打鬼子去了。”为不使日本人发现,他们后来又搬过好几次家。
佟兵后来回忆说:“因为搬家,我也不断转学,从育英中学到大中中学再到汇文中学。”但在汇文中学,佟兵没读多久,就因打架被退学了。原因是:当时学校里有一些东北满洲国来的学生,被称为“留学生”,他们知道了佟兵的身世,就欺负佟兵。有一个叫赵光宇的同学看不下去,带头和他们打架,被开除了,佟兵也因此退了学。
为此,佟兵很是想不通,就想着去当兵、去抗日,但彭静智说什么也不同意,原因是当时佟兵年龄太小,她不放心。于是,佟兵又去成达中学读了高三,并于1944年考入辅仁大学。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安全”下来,因为有时说话不太注意,被别人知道了佟将军的身份,就有同学就向日伪公安举报说他搞抗日活动,结果他被关了起来。
图片
儿子被抓,彭静智非常着急和担心,四处托人营救,最终,张之洞的孙子张厚龙得知后表示愿意出面帮忙,但找关系得花钱。家里没钱,彭静智就把结婚20周年时,佟将军给她打的那副金镯子卖掉了一只,这才将佟兵“保”了出来。佟兵说:“那时候,家里穷啊,收入来源主要靠卖掉老宅子,还有母亲给人织袜子赚点钱,生活很艰苦,经常吃不饱。我二姐那时已经嫁人了,她婆家条件还可以,帮了我们家很多。”
被放出来后,佟兵死活不愿意再在北平待下去了,要去重庆抗日。彭静智拗不过佟兵,只好答应。没想到,佟兵走到河南商丘,交通断了,困在那里走不了。滞留没多久,就到了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了。佟兵说:“听到那个消息,真是高兴得快要疯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当天,彭静智上街买菜,发现一向骄横放肆的日本人突然没了,就问菜贩是什么原因,菜贩向她伸出了小姆指,她没能反应过来,随后菜贩告诉她日本投降了!彭静智先是愣,然后开始拼命地奔跑,目的地是柏林寺。她本来是想告诉佟将军日本投降这一天大的好消息,却跌在了“先府君胡口口之灵”的牌位前,大哭了起来。这一哭惊天动地,这一哭在她的心中埋藏了八年,这一哭让她感觉自己塌了天又重新被支撑了起来。
图片
在北平举办的庆祝活动里,佟将军的父母问:“这么大的事,我抗日的儿子怎么就不回来呢?”彭静智说:“他在接受日本人的投降。”佟兵说,两位老人一直活到了解放后,彭静智和此前一样,一直瞒着他们,但后来两位老人可能是慢慢地察觉到了什么,再也没有问过儿子的事情。“他们可能是感觉到了,以后再没问过,到死也没有问过”。(《佟麟阁之子佟兵揭秘:父亲的遗体在庙里藏了9年》人民网,2020-11-20)
1946年7月28日,在佟将军牺牲整整9年后的这一天,国民政府给佟将军举行了国葬和移灵。彭静智带着几个孩子,终于可以与子女们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了。佟兵说:“以往我们到柏林寺祭奠父亲,只是偷偷摆些点心、水果,连哭都不敢哭。”
解放后,佟兵成了一名医务工作者,还曾经出任北京市西城区政协委员。2015年9月,他的哥哥佟荣芳荣获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他们说:“我们的父亲确实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而且作为抗日战争中牺牲的第一位高级将领,他的死也确实激发了国人的抗日热情。作为儿子,能看到他获得公正的评价,我们感到很欣慰。”而在每年7月28日,佟家人都会齐集香山佟麟阁将军墓前,来看望将军和母亲彭静智——1968年去世的彭静智,被子女们移葬于佟将军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