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社畜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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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有个朋友,梅穿酷子,她在日本留学,日本打工,酷子曾问到,你知道为什么东京的夜色这么美吗?就是因为晚上加班的人太多,在深更半夜,写字楼里透出的光,在日本又被称为“劳动之光”。
无偿加班、休息日工作、无意义工作,酷子的领导和她说过,你自己的工作做完,也要帮助其他人做呀,怎么能一到下班时间就回去呢?
换种角度看,其实让你加班的不是你的老板,而是其他假装加班和愿意你替他加班的同伴。
一直以来,对待加班这件事,整个日本社会都是持鼓励的态度,那些准点下班,推到应酬回家摩拳擦掌要过性生活的丈夫,于日本女人眼中是职场上无能的表现,请假也是日本职场的大忌,你敢休假,老板就敢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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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日本就业服务网站WORKPORT的调查显示,83.1%的人曾带病上班,在中国还有台风假一说,但是不管地震海啸还是台风,日本人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公司去上班。
这种以公司为家,没事就在公司腻歪的超勤文化、过劳文化,也只能算是日本社畜的入门级修养。
在日本,新员工的前三年都是培训期,要在这个漫长的培训期平稳度过,晋升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有几句老话必须要铭记于心:
1、老板说的永远是对的。
2、忍耐总比爆发好,前辈尤其特别好。
3、业务做得好,成绩归领导,业务做不好,锅自己背好。
如果有异议,请参照第一条。
刚入公司时,职场新人梅穿酷子就被男前辈拉去应酬,在坐的职场同事都叫起了赛高,感恩公司给自己提供了体面的生活,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应酬结束后,由于喝了太多酒,社畜们往往会错过最后一趟回家的电车,加之日本打车费用十分昂贵,因此在日本,有一种魔幻的现象叫“路上寝”,就是在城市街头,你经常能看到西装革履的人露宿街头,通常这些猛人,都会被当做勤奋工作的代表。
然而即便赶上了电车,也不能高兴地太早,以日本电车的拥挤程度,里边的沙丁鱼都可以挤爆出来,把日本社畜挤成了沙丁鱼罐头。让社畜们当不成人的根源,还是无处不在的情绪劳动、职场霸凌和权利骚扰。
日本产经新闻的调查结果显示,每10个从业人员中,就有6人曾经遭遇过职场霸凌,明明就是出卖劳动力的打工行为,在日本职场,却演化出了君臣主仆的等级森严。
看过日剧《半泽直树》的小伙伴对剧中动不动就要主角下跪认错的桥段有很深的印象,让人不禁诧异,日本男儿膝下就没有黄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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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职场秩序固若金汤,个体的尊严只能放到一旁,结果就是,日本社畜一边加班在过劳死的红线边缘疯狂试探,另一边,每天都有人因为精神崩溃,不堪重负,选择自杀。
2015年一名东京大学高材生高桥松里,在刚入职不到8个月就选择自杀,在她死前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经常一天工作超过20小时,她的广告公司领导还点评道:就你那20个小时,对公司一点价值都没有,这个事件曾轰动一时,但大多数的关注点还在高桥的颜值和高学历上。
甚至还有人对这种要工作不要睡眠的行为,表达了钦佩和赞赏,有研究显示,2019年,接近4成的日本国民睡眠时间不足6小时,日本劳动省为了降低加班时间,甚至必须通过强制立法的手段。
2018年,日本参议院修改了劳动法,规定每个月加班不得超过45个小时,每年最多360个小时,试问下正在阅读的你,本月的加班额度还有多少。
此外,日本还推出了一个叫“超值星期五”的计划,鼓励员工在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提前下班,活动的热度直逼KFC的“疯狂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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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日本打工人要如此拼命,这事还要从日本战败开始说起。
二战结束后,振兴经济成为了日本的主旋律,所有的日本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蒙眼狂奔,所有日本的打工仔,个个嗷嗷叫,狼性得不得了,上世纪70年代前,为了鼓励大家为企业献身,日本企业实行广泛的终身雇佣制和年功序列制,也就是说一个人在22岁到68岁之间,都会服务于同一家公司,并且时间越久薪资待遇就越高,在会社的地位也就越高。
个人利益和公司利益的高度绑定的,而日本的公司,就像以前幕府时代的藩国,职员个个都是企业战士,讲究的就是一个武士道忠诚,工作即存在,每个人的价值都体现在工作这件事情上,这便是日本企业宣扬的价值观。
这些思想都曾经有过一定的时代价值,但随着时代的改变,到了80年代日本迎来了泡沫经济期,大量资金涌入日本,企业扩大再生产,被企业求着入职的那些年轻人,享受着撘时代便车的红利。
当时的日本GDP仅次于美国,是世界第二,到了1983年,日本的人均GDP已经达到世界第一,弹丸之地,土地价格却被资本炒高,有人计算过,当时如果将日本的所有土地全部卖掉换成现金,就可以买下二十个美国。
但情况急转直下,到了1989年12月,日本的泡沫经济开始破裂,开始步入失去的二十年,经济增长停滞,但高物价却延续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直到今日东京仍然是全亚洲物价最高的两座城市之一,另一个你们猜猜是谁。
经济压力下,终身雇佣制度也随之崩溃,尤其到现在,每100个日本员工里,就有38个是非正式的劳务派遣,而日企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后辈可以升迁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这些派遣员工收入比正式工少一半,工作量却不打折,每天都是老网抑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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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日本的90后肥宅,又名“平成废物”不婚不育不奋斗,低欲望就是人生的信条,到了后来的2011年,韩国出现了三抛时代,指的是丢弃恋爱、放弃成婚、拒绝生子的青年一代,而我们则出现了佛系青年,打工人等新无产的群体。
东亚社畜仿佛是一场瘟疫,在任何一个经济高速增长的地方蔓延开,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牧歌梦想,已经离现代人远去。
我们花了一万年的时间进化成人,学会制造和使用工具,又在一百年的时间内堕落为社畜。
彻底沦为工具人,日本社畜的今天,会是打工人的明天吗,值得一提的是,对比日本的80年代,我国目前的国情是,城市写字楼里有两亿的白领在加班,写字楼外的大马路上有两亿的外卖员在给白领送宵夜。
日本记者斋藤茂南曾写过一本书《饱食穷民》,同样是出于国民经济的腾飞期,同样拥抱着高房价与消费主义,同样推崇自我牺牲和加班文化,虽然个个都吃得饱,生活也越来越便利,但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996、711、修福报、血汗工厂、穷困感、贫瘠感,茫然感始终盘旋在当年青年的头顶。
我们生活的时代虽然充满了越来越多的信息,但它却给了我们越来越少的意义,总有那种貌似公共的话语,引诱着我们出离。
台上发言的人越激昂,台下的人就越该保持警惕,好的制度设计,从来不会承诺最好的东西,而是小心地去选择那个不那么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