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郭正亮：民进党背离初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

5月19日，岛内“名嘴”郭正亮宣布正式退出民进党。他在声明中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在得知郭正亮与民进党“割席”消息后，深圳卫视直新闻第一时间向他发出采访邀约。前些年，郭正亮也做客过深圳卫视的新闻节目，再次见到“老朋友”，郭正亮与记者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对谈，不仅分享了他退党背后的故事，更有他对当前两岸关系、中美博弈以及地区和国际格局“大棋局”的洞察。

郭正亮1961年出生在台湾高雄，籍贯台南麻豆，是岛内知名的政治学者、政治人物和政治评论员。他毕业于台湾大学，取得美国耶鲁大学政治学博士学位，1996年加入民进党，受到民进党高层器重，是核心党员，曾任台当局行政部门体委会副主委和第五至第九届台立法机构民进党籍民意代表。淡出政坛后，郭正亮转向时事评论工作。他主张两岸要和平、要交流、要对话、要理性，其评论风格快人快语、直言敢说，引用资料旁征博引，再用数据来“板上钉钉”，加之视野广阔，十分过瘾。

对于郭正亮退出民进党的事情，其实岛内舆论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有观察指出，自从2020年蔡英文连任后，郭正亮就越来越“做自己”，在评论中表达对民进党的不满。民进党内一些人也动辄声称要“检举”郭正亮。2022年，郭正亮在一档岛内节目中突然爆料称，自己“已经不是民进党的了”，场内嘉宾赖岳谦直呼“吓一跳”。

郭正亮对深圳卫视直新闻表示，退出民进党的想法并非一时兴起，已经酝酿多时。在说到直接原因时，他表示，蔡当局封杀台湾中天新闻频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民进党组建“1450网军”来打压不同意见，还有在廉政方面的明显“双标”和整肃异己等行为，都让他对民进党越发失望。

然而最让人担心的是两岸和平的问题。郭正亮认为，早年加入民进党的人中，不乏主张两岸和平的，他们认为，这是对台湾前途负责任的一个基本政治主张。但民进党日益“台独”化。蔡当局在和平议题上是“暴走”的，而接棒民进党主席的赖清德更为激进，主张“暴冲”。如果说学法律的蔡英文还是尊重法律的话，那么赖清德完全是政治挂帅，号称“台独金孙”，一旦当选将对两岸关系带来严峻挑战。郭正亮认为，台湾的前途不能让错误的政治路线拖着走。

他宣布退出民进党也是希望借此警醒岛内的一些人。

而之所以选在5月19日宣布，是因为今年5月20日在岛内有特殊的政治意涵，是蔡英文本届任期就任满3年的日子，也意味着她的任期只剩下最后一年。郭正亮说，“我必须要站在你的反对方了，来提出我的看法”。

赖清德近日提出“和平保台”的说法。郭正亮认为这是烟幕弹，是赖清德团队看到了“49.8%的人认为赖清德当选两岸会紧张”的民调数据之后的提出的应对性文宣，因为他清楚自己在“战争还是和平”这关上过不去。试问岛内民众，谁不想要和平？但口号归口号，两岸和平需要一系列精准的政策去落实，而赖清德宣称马英九时期与大陆签署的23个协议“不平等”，这个表态十分有害且危险。事实上，蔡英文这么多年都不敢去打这23个协议的歪主意，可见这些协议十分重要。

事实上，它们构成了目前两岸关系的基础框架。

6月初，“美国在台协会”主席罗森伯格访台。实际上，她4月才去过。不到2个月又去一次，摆明了是不放心。郭正亮认为，明年美国要大选，而台湾地区的选举比美国早半年，一旦台海出问题，将严重影响美国选情，因此拜登政府绝对不容许“尾巴咬狗”的状况出现。

郭正亮说，美国对赖清德不仅是不放心，而且可以说是“警觉”。岛内舆论认为罗森伯格这次是来“面试”三位岛内2024选举候选人，见赖清德安排在最后绝对不是什么压轴，而是对他的警告。赖清德可能8月将去美国“面试”，因此罗森伯格特意前来提前摸底。

其中最重要的是赖清德对两岸定位以及未来政策的问题。

如果赖清德执意要将两岸定义为“国与国”的关系，那么肯定要出问题。

美国打“台湾牌”绝不会放手。郭正亮认为，美国对台湾问题插手到什么程度，大陆必然就会反制到相应的程度。目前美国有很多涉及对台军售、鼓吹两岸必有一战的言行，在时局敏感之际尤其值得警惕。他提醒岛内舆论，大陆的一些反制措施其实针对的是美国，并非台湾民众。

郭正亮注意到，美国心态也十分微妙，对中国大陆有所忌惮，例如，蔡英文过境美国期间，白宫没有安排任何行政官员与之见面。这其中有拜登的选举考量，但另一方面，美军派出教官直接训练台军官兵，这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因为美国武装日本，走的也是同样的路径。发展到目前，岸田政府已经修改了美日安保，十分激进，甚至将台湾纳入所谓“远征前进基地作战”的部署范围，野心越来越大。蔡英文对美军的新诉求是配合的，赖清德也必将更积极。

另外要关注的一个点在于，南海越是平静，台海和东海的紧张感就会相应上升。

至于中国大陆的反制措施，这么多年来，已经在斗争中形成了一套组合拳的经验，而且随着综合国力的增强，这套组合拳也在不断迭代升级。

郭正亮对深圳卫视直新闻表示，美国拜登政府有求于中国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信号越来越强。布林肯在准备不甚周全的情况下进行修复性访华就是例证。郭正亮认为，中国的战略定力让美国人感到吃惊，同时，在美国以外，中国大陆做成了一些美国做不到的事情，全世界都很认可，这也让美国更加绷不住了。

他认为，拜登在选举之前搞出两个烂摊子，其一是俄乌冲突无底洞，其二是美国财政紧张的现实。俄乌冲突如果延续到明年，对竞选连任的拜登十分不利，用打仗来烧钱，损害的是美国民众的实际利益。要收拾这两个烂摊子，就要让美国的钱袋子鼓起来。郭正亮表示，目前对美国来说，快速扩大对华农产品出口就是一个赚快钱的好方法，但现在中美关系不好，中国企业采购美国农产品附加有政治风险，因此很多企业不愿意采购。怎样给两国贸易卸下不必要的政治包袱，这就是他认为美国有求于中国的原因。

郭正亮认为，巴厘岛中美元首会晤提出“四不一无意”，美方没有反对，这次布林肯在北京又复述了“四不一无意”，这是美方意图向中方表明，他们并不是中方想象的那样没有信用。但在中国看来，美方推进的实际政策就是违反“四不一无意”的，因此把其中的台湾问题单独拿出来强调，就是要测试美方的诚意。如果台湾问题处理不好，中美关系是无法向前走的。

郭正亮认为，实际上对于美方来说，台湾问题是一个战略问题，并非迫在眉睫，因此是存在回旋空间的，但对于中国来说是最核心的国家利益。比如对华半导体科技的封锁，说实话拜登很难取消，但中美三个联合公报已经规定了台湾问题的红线在哪里，美国非要单方面重新定义其内涵，破坏了两国互信。

郭正亮表示，看起来，中美关系在中短期内维持僵持态势是必然的，但中国大陆十分自信，第3艘航母正在顺利建造，外界预期可能会有6艘，你说时与势在谁的一边？解放军近期用“横切”方式接连逼退美军侦察机和军舰，这都是自信的表现。

对于中国大陆来说，既然美国铁了心要打“台湾牌”，那么就必须要测试美国打这张牌到底会有多深。普遍的分析是美国大选之前，两岸都会是和平的，但是之后呢？美国的鹰派那么多，赖清德一旦上台会不会执意暴冲？这都很难预料。因此在互相僵持的阶段，反而可能是比较好的一个测试美方底线的时机。

郭正亮表示，另一方面，大陆对台大政方针也经过了精心的顶层设计，增强了稳定性。中联部前部长宋涛出任中共中央台湾工作办公室、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主任，十分有分量。宋涛主抓这一块之后，我们看到岛内不少邻里长和乡镇长访问大陆，他都与他们会见，十分友善，暗示更广泛的两岸交流已经在实践中。这次在厦门举办海峡论坛，大家看到王沪宁也承担了重要的对台职责。王沪宁的理论修养深厚，主导不少顶层设计，而后者的政策效果我们也看到了，那就是硬的更硬、软的更软。

在中国国民党副主席夏立言赴厦门出席海峡论坛之后，很快大陆就取消了对台湾释迦果输入的限制，这释放出大陆欢迎两岸交流的强信号。正如大家时兴讲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除了极端“台独”实力，都可以参与两岸交流。这下该轮到民进党着急了。

韩国总统尹锡悦去年5月上台后，美日韩关系迅速升级。郭正亮认为，尹锡悦剑走偏锋是因为他的支持率实在太低了，大选时他只比落败的人高0.8%的得票率。而他以检察官出身，检察官就是善于搞斗争，他主导调查前总统朴槿惠，很多韩国人认可这个政绩，但是现在他上台了，要搞内政了，短板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他其实是个经济“小白”。现在内政也搞乱了，支持率跌破三成。接下来该怎么办？

尹锡悦面临复杂国际局势。中国是韩国国运走向的关键因素，最直接的，它需要中国出手去拉住北边的朝鲜，经济上需要中国的市场与产能。对日本侵略史的态度是可以决定韩国政治家命运的。当然韩国这个国家可以说是美国缔造的。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是，韩国总统只能当一任，最多也就5年。

郭正亮认为，开了这样一个局，尹锡悦后面3年的日子不好过。最明显的是他的决策伤害了韩国的半导体产业，这暴露了他作为检察长出身的政客对经济疾苦不清楚的事实。不懂经济，就要吃苦头。而吃了苦头才会转弯。

郭正亮认为，韩国从来不是中国的对手，而日本自认为本钱更足，因此也更加躁动。岸田的底气不仅在于他的支持率远高于尹锡悦，还在于自民党将延续长期执政的态势，因此与韩国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日本的政策是可以长期推行下去的。例如，日本计划5年内防卫费增加100%，现在第一年就增加了20%左右。而且日本的工业体系相对完整、发达，它现在还很想加入美英澳AUKUS机制，甚至北约机制来获得英美等西方尖端国防科技转移。

“当然，日本也很焦虑，从甲午海战以来，日本一直保有的对华优势已经瓦解了”，所以“日本想方设法也要拉自己一把”。郭正亮认为，这些都将被证实是徒劳无功，只会造成与中国的不必要的冲突。

“芯片战”是近年来国际贸易的一个重大事件。郭正亮对深圳卫视直新闻表示，英伟达（Nvidia）近期热卖的新款芯片H100单价高达4.5万美元，这主要是市场机制决定的——这款芯片切中了目前人工智能的要害，自然卖得好。刚发明出来的热卖商品供不应求，享受暴力溢价，不然你买不到，只有我有，所以一开始一定会赚暴利的。

至于“芯片大战”阴霾下全球半导体产业的格局演变，郭正亮指出，英伟达联合创始人兼CEO黄仁勋近日在台湾说的一句话透露了真实情况。黄仁勋说，芯片可以不在台湾制造，但英伟达离不开中国市场。其实几乎全球每家芯片大厂的判断都是如此，甚至近期被中方制裁的美国美光公司还宣布追加在华投资43亿元。它就是要赶紧稳住中国市场，花钱消灾。

郭正亮分析指出，芯片产业的发展非朝夕之功，要花大力气，下真功夫。他说，黄仁勋说的另一句话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黄仁勋说，美国这样搞绑手绑脚了，让英伟达的发展受到很大的限制。实际上，被绑手绑脚的何止英伟达，很多美国大厂也表示利润下滑将严重影响研发投入。美国的芯片研发投入减少，但中国在这块的投入猛增，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目前全球芯片产业不景气，多家公司财报腰斩。郭正亮说，英伟达的热门芯片H100虽然很贵，但是按照拜登政府的命令，不能卖给中国，原本可有的市场瞬间失掉三分之一。这不是阵痛，而是肉痛。这些企业能一直撑下去？

对于美国拉的“芯片四方联盟”等小圈子，郭正亮以日本为例称，中国并不是没有反制工具，日本在华企业超过1.2万家，中方以市场来反制并不难，但中国并没有这么做。中国的主张是遵守WTO规则，主张全球化。但反观日本，之前它跟随美国，要求23家日本半导体上游企业对中国搞禁运，加入了美国的贸易战、科技战队伍。实际上，美国已经对中国639家企业进行了“制裁”。

郭正亮反问，为什么中国不反制性制裁回去？大家设想一下结果好了，一旦中美互相大规模制裁，就会螺旋升级，全世界的经济将会完蛋。比如美国美光公司，中国下手很轻，只是禁止核心网络采购它的设备，对其销售只有大概1%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就这么轻轻敲一下，美国国会就气炸了，一帮众议员想搞事情，说这是“经济胁迫”。那大家要问了，美国对中国600多家企业的“制裁”是什么？这样的“双标”全世界都看得很清楚。比如美国把俄罗斯卢布逐出SWIFT系统，全球大多数国家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推动本币结算。

放它们一马，是先把实际好处拿到手再说。

郭正亮还注意到一个很理性的现象，中国商务部部长王文涛近期赴上海主持召开座谈会，听取美资企业在华经营情况以及对中国持续优化营商环境的意见建议。王文涛强调，中国将坚定不移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把吸引外资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

郭正亮说，疫情之后、俄乌冲突以来，中国经济迅速回暖，全世界商人都看到了，因此第一季度外商对华投资出现报复性增长，英国和法国企业对华投资都是成好几倍增长的势头，华尔街金融资本，还有近期欧洲最大的资产管理企业东方汇理都转向中国。为什么？因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今年中国GDP增长率至少是5.2%，美国为1%，欧洲是0.6%，资本放在哪里最有赚头，一目了然。

郭正亮认为，中国的态度也让外资安心。美国对华搞贸易战，被证明失败，搞高科技战，但是很多外国资本押注中国科技产业，为什么？因为美国想乱，中国想稳，大家都看到，稳的意志很坚定。因此，美国政府搞科技“脱钩断链”，美国商人看到的却是中国芯片产业快速追赶的趋势。

郭正亮认为，吃一堑长一智，美国对华科技禁运的手段只能使用一次，一旦契约遭破坏，就很难再次信任，中国企业唯有自己更生。一旦自己研发出来了，就没有美国尖端制造业什么事了。

俄乌冲突是世界格局变化的重大事件，能否重上谈判桌取决于双方开出的条件。郭正亮认为，目前还没到停火止战的时候，只有双方都打不动了、消耗不起了，外部势力的支持也难以为继了，才有和平曙光。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乌克兰觉得它的牌还没有出尽，例如它还没有获得北约的F-16等先进战机的支持，也才刚刚获得射程较远的导弹，坦克数量也没有到位。只要有外部支持，乌克兰高层就会抱有胜利的希望。所以这是一个外力决定的冲突。而俄方则认为，乌克兰说好的大反攻没有实现，是不是要被耗尽了，因此也不想停战。

郭正亮认为，中国政府派出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访问欧洲五国以及一些欧洲的国际组织，是劝和促谈的第一步，是试水温，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比原先外界预计的更加严峻一点。可以看到李辉大使结束劝和促谈的行程之后，北约援助乌克兰武器更加多了，不令人乐观。

作者丨陈柯，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