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孟庆伟 北京报道
长期以来，民营经济在稳定增长、促进创新、增加就业、改善民生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已经成为我国经济制度的内在要素，推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力量。
但一段时间以来，民营经济发展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少民营企业遇到了一些困难和问题，民营经济发展信心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迫切需要完善一批基础制度、出台一批管用举措、推广一批经验做法、更好提振信心，促进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
7月19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正式发布，共提出八个方面31条举措，体现了党中央、国务院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坚定决心。
此次《意见》以高规格的方式，围绕持续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加大对民营经济政策支持力度、强化民营经济发展法治保障、着力推动民营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促进民营经济人士健康成长、持续营造关心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社会氛围六个方面部署了重点任务。
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李春临7月20日在国新办发布会上解读文件时表示，《意见》的一个核心目标，就是通过有力举措提振民营经济的发展信心。
值得关注的是，《意见》不仅有诸多新提法，还在开篇即对民营经济的定位作出了重要表述：民营经济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力军，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是推动我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重要力量。
《意见》的出台有哪些现实背景？当前民营经济和企业面临哪些困境？应该如何看待《意见》与“两个毫不动摇”之间的关系？《意见》的新提法释放了哪些信号？围绕这些问题，7月20日，《中国经营报》记者专访了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ACCEPT）常务副院长厉克奥博。
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ACCEPT）常务副院长 厉克奥博 受访者供图
民营企业家出现群体性焦虑 决策保守
《中国经营报》：此次《意见》的出台备受关注，你如何看待《意见》出台的时机和其重要意义？
厉克奥博：《意见》的出台体现了党中央和国务院对于民营经济发展的高度关注，同时也非常及时地回应了当前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遇到的困境。
新冠疫情发生之后，我国的投资和消费需求的恢复不足预期，国际的科技、贸易环境也在加速恶化，在此环境下，民营企业目前感受到的压力比国有企业大得多。体现在统计数据上，就是今年国有投资和民间投资之间的快速分化。今年上半年，国有投资增速实现了10%左右的增长，而民间投资增速是负增长。
我们需要避免由于民营企业投资增长停滞而引发的宏观经济增长停滞的重大风险，因此，可以说，《意见》的出台恰逢其时。
《中国经营报》：一段时期以来，民营经济的发展环境发生了变化。你认为，当前民营经济发展主要面临哪些问题和困难？
厉克奥博：民营经济当前的困难，我想一方面是民营企业家心理上的，另一方面是企业在实际运营中遭遇的困难。
过去两三年时间里，在社会舆论上，一些自媒体反复借助误读中央政策来攻击民营企业家，比如2018年出现了“民营经济离场论”的论调，此后的2021年又出现了批判部分代表性民营企业在此前改制过程中涉及国有资产流失“原罪”等问题，造成了民营企业家群体性焦虑。
另外一个影响民营企业家心理的，是现在民营企业或多或少存在被欧美“卡脖子”的问题，当前中美科技脱钩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这些焦虑感都让他们在投资决策上出现比较明显的保守倾向。
此外，互联网平台经济和房地产曾是我国民营经济最有活力的两个阵地，但过去两三年，这两个领域受到了强监管政策的影响，政策对于监管的趋势和走向与企业沟通不足，引发企业对未来判断的一些迷茫，也导致大家在决策过程中出现了比较保守的倾向。
正是上述原因，导致当前民营企业投资不足，进而造成就业不足，毕竟我国80%以上的城镇劳动力就业是民营经济创造的，90%以上的经营主体是民营企业。
同时，民营企业在自身运营上也存在一系列的问题，比如我国民营企业普遍处于产业链的下游，产能比较过剩，竞争非常激烈，利润比较薄。也正是在这种困境之下，民营企业在心理上、经营上会出现困难，并带来心理上的动摇。
《中国经营报》：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两个毫不动摇”，强调要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你如何评价此次《意见》与“两个毫不动摇”之间的关系？
厉克奥博：我认为，《意见》是“两个毫不动摇”精神的不断落实和延伸，也是不断的细化。同时，相比2019年12月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也称“支持民营经济28条”），此次《意见》有了更加具体的提法，同时也回应了社会上关于民营经济出现的一些新问题。
新提法：回应问题 明确积极发展方向
《中国经营报》：《意见》提出了八方面31条举措，据你观察，《意见》有哪些新提法？释放了哪些信号？
厉克奥博：关于《意见》中新的提法，我想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第一方面就是回应了过去三年多来民营企业遇到的问题。比如《意见》明确鼓励民营企业盘活存量资产回收资金，即对于陷入财务困境、但确实还有发展前景和值得挽救的企业，要积极地帮助它。这项举措，我认为是对房地产企业的一些有针对性的提法。
《意见》还提出要强化政策沟通和预期引导。依法依规履行涉企政策调整程序，根据实际设置合理过渡期。我想这个政策也是为了解决当前民营企业遇到的很多实际困难。
还有一些提法就是关于一些社会上对民营经济的误读。《意见》称，正确看待民营经济人士通过合法合规经营获得的财富。坚决抵制、及时批驳澄清质疑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否定和弱化民营经济的错误言论与做法，及时回应关切、打消顾虑。
这个提法，我认为是针对中央提出“实现共同富裕”之后，很多人认为民营企业家要把个人财富交出来的误读的一个积极回应。
《意见》还提出，培育尊重民营经济创新创业的舆论环境。营造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舆论环境和时代氛围，对民营经济人士合法经营中出现的失误失败给予理解、宽容、帮助。我认为这一点对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也非常重要。
而另外一方面，《意见》也对民营经济未来积极发展的方向提出了非常具体的要求。一是支持提升科技创新能力，鼓励民营企业根据国家战略需要和行业发展趋势，持续加大研发投入，开展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按规定积极承担国家重大科技项目。
同时，加大政府采购创新产品力度，发挥首台（套）保险补偿机制作用，支持民营企业创新产品迭代应用。支持民营企业加强基础性前沿性研究和成果转化。
二是支持参与国家重大战略。这里面有一些新的提法，比如支持民营企业参与推进碳达峰碳中和，提供减碳技术和服务；支持民营企业参与乡村振兴；支持民营企业参与全面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引导民营资本参与新型城镇化、交通水利等重大工程和补短板领域建设。
三是《意见》对于民营企业扩大就业也提出了要求，包括推进民营经济产业工人队伍建设，优化职业发展环境；加强灵活就业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发挥平台企业在扩大就业方面的作用。
《中国经营报》：《意见》出台的一个核心目标，就是通过有力举措提振民营经济的发展信心。就如何更好地激发民营经济活力、稳定民营经济信心，你有哪些建议？
厉克奥博：2019年我国出台了“支持民营经济28条”，我感受最深的就是现在的民营企业家更多关注的是政策如何落地，而不仅仅是政策本身。实际上，“支持民营经济28条”的很多政策非常好，但是一些政策和各个部门现有的规定存在一定矛盾和冲突。而随后受2020年年初暴发的新冠疫情的影响，中央的政策没能很好地细化成各个部门可以很好落地、帮助民营企业发展、好执行的方案。
中央出台的文件，更多的是一个精神的指导。所以，下一步我非常希望能够看到这么重要的一个精神的指导能够细化成各个行业积极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能落地的具体细则。
（编辑：郝成 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