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家乡的青草扎根泥土,岁岁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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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7期内容
作为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对常用来形容平民出身的“草根”二字并不忌讳,甚至有几分喜欢。因为我从小就和那一株株青草打交道,见惯了青草扎根泥土、漫山遍野生长的喜人景象和它们岁岁如新的生命力,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确实,在我家乡的田园周围,哪处没有青草呢?一条条田塍两侧都长满青草,就像给它们镶了绿边;丘坡上更是青草的世界,一根根青草争相攀向高处,用自己并不高大的青翠身躯站起来,在风中摇曳,向清晨的太阳献出朝露;沟壑里也有无数的青草在疯长,有的粗,有的细,一般都说不出名字,但它们似乎也不甘寂寞,想走出深沟,走向世界……想一想也真是,世界,正因为有这些顽强的小草不断地“行走”,把绿色扩展,才有这般绿色宜居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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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青草似乎与生俱来。刚生下不过一两岁,就被置于村前的草坡,一任我们自己在这里摸爬滚打,然后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学会了行走,反正不怕跌倒;稍大,我们就不自觉地拔出青草来玩,或寻觅草间的小花;而小伙伴们则彼此告知,哪种青草的芯可以抽出来吃,哪种草的根可以拔出来咀嚼、吸取它的甜汁。那青草的芯是那么柔嫩,我们抽出一根又抽出一根,然后一条一条衔接起来,放在手掌心里盘成饼,吃起来又甜又绵,多么有意思。我们把这叫 “拔毛掌”。有的小伙伴极善于辨别哪种草根汁水甜。那种像细细的竹节在地上延伸的草根,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巴根草”呢?这倒没去追问过,但我记得,它还真是甜,一种甜津津的感觉在舌尖也像草根一样伸延。
想起来,草坡如在地上铺了一层草毡,也就成了我们的乐园。小伙伴们在上面追逐、打闹、捉迷藏,简单的游戏一再重复却不觉得厌倦。那时,我们对参军都很向往,渴望成为一名战士、一位英雄,也渴望成为军队里的“首长”,至于谁的“官阶”大,当然要凭“实力”一决高下,于是便在草坡上摆下 “擂台”,比赛摔跤。一个个互相抱颈扭腰,纠缠在一块儿,其实很难决出高下;打累了,便躺在草上望天,或随手拿起草来“斗”,此即所谓“斗草”。方法是选取有棱的草叶,两人各持一根,彼此交叉而“锯”,以锯掉对方的、自己还有剩余的为胜。女孩们有自己的斗草游戏,大约是各持一根草以撕茎叶,一对一地撕,先撕完者败,剩下的几片叶子还可以占卜将来生儿生女……其实,玩法多样,或许我当年就没有记得真切,但我知道这确实就是中国民间流传了几千年的一种游戏,还有那么多诗词吟咏过:“髫龀七八岁,绮纨三四儿。弄尘复斗草,尽日乐嬉嬉……”(白居易《观儿戏》)“闲寻女伴过西家,斗草归来日未斜。”(陆游《吴娘曲》)“怪来昨夜灯花好,却是今朝斗草赢。”(周端臣《古断肠曲三十首》)长大后读来总不觉会心一笑。
何止此也。小孩子家喜欢跑、喜欢动,时不时就把膝盖磕破了,或者头上生热疮、身上长疖子,在小伙伴的指引下,寻一片草叶放在嘴里咬三五下,把它贴在患处,一两天或三四天后便痊愈。后来,我对照相关“植物图谱”,认出这应该就是车前子,可以称得是一味中草药。在《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之类的书里,类似车前子的草叶不知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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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农家,这些野草更有不可替代的用途。
一是可以把它割来喂牛。牛的主要食物是青草,食量又很大,养一头牛,简直非得有一个人专门割草不可。在集体生产的年代,割草的任务分派给各家,每家小孩都拿着镰刀上阵,割来按斤称好倒在打谷场上,任生产队的牛来咀嚼。那草常常有好大的一堆。而我家的活儿基本上都是妹妹代我做了,想来不免惭愧。我似乎只有一两次走到沟谷里刈草,这才发现,那里的草那么长,而草上的露珠一下子就把我的裤管打湿了,在晨风中颇觉寒冷,而这时也顾不得欣赏草上的花朵和翩翩而飞的蝴蝶了。
二是可以充当燃料。每到盛夏或者初秋,地上的草都长老了,农人就用锄或铲子,贴着地皮把草铲下来,然后就放在原地曝晒;晒上半天一天之后,把它装进篮子,或背或挑地运回家,堆在庭院里再晾晒,就可以作为燃料烧水煮饭。那时候,农家烧火都用柴火,当然要不断去找寻草地。我就干过这样的活儿,而我在还在娘胎里时,母亲就顶着七八月的大太阳,差不多天天这样锄草。所以,当我的体质容易“上火”,喜欢生疮长疖,母亲总说是在我出世之前,她带我在太阳下受热过多。这么说,我跟草、草根的缘分真是不浅,还没出生就已注定!
故园草青青。每一株青草的呼吸吐气如兰、清新无比,一簇簇绿色给乡村、给大地带去无限生机……
原标题:《故园草青青》
作者:李成
责编:张子晴 / 校对:郭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