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画是中国人创造的艺术，它的产生起源于鼻烟壶。方寸之间，巧笔勾勒万千气象；反手作画，精妙之处尽显中华神韵。小小的壶壁上，承载了广阔天地间的事物。内画鼻烟壶作为唯一一类还保持生产的鼻烟壶，它融合了中国传统书画艺术的意蕴气度和民间手工艺的精湛技艺，堪称中国人生活艺术化的“活化石”。
来源：《科学之友》202301期 · 传承
文/秦改梅
鼻烟壶
笔触精妙的内画艺术
鼻烟壶，即用以盛放鼻烟的存储器具，是伴随着吸闻鼻烟的习俗而发展的。鼻烟是一种烟草制品，系将烟叶烘烤、去茎、磨粉、发酵并加入香料配制而成，用鼻嗅服。
17世纪，鼻烟流行于欧洲，明末清初传入中国。赵之谦在《勇卢闲诘》一书中记载：“鼻烟来自大西洋意大里亚国。明万历九年，利玛窦泛海入广东，旋至京师，献方物，始通中国……国人多服鼻烟，短衣数重，里为小囊，藏鼻烟壶。”
所谓内画鼻烟壶，指的是用特制的细弯勾笔，在水晶、玻璃、玛瑙等透明材质的鼻烟壶内壁进行作画。因在狭小的内壁进行反方向书画，大大限制了操作水平的发挥，这就需要内画创作者具有高超的技艺水准，不但有扎实的外画基础，还要经过严格的内画训练，否则差之分毫，失之千里。
关于内画鼻烟壶的产生，说法不一。相传，清乾隆末年，北京有一位落魄文人，居住在一所破庙里，生活十分拮据。然而，他又吸鼻烟成瘾，实在忍耐不住，便找出过去使用过的玻璃鼻烟壶，用烟匙掏取粘在烟壶内壁上的鼻烟以满足其欲望，久而久之，便在烟壶内壁上留下了道道纹理。
落魄文人的举动使庙里的和尚受到启发，他便于诵经打坐之余，用一根弯勾竹签蘸上彩色染料，伸入透明的素玻璃鼻烟壶内，于内壁上绘画，从而发明了内画鼻烟壶。
最初的内画鼻烟壶是内壁没有磨砂的透明玻璃壶，因为内壁光滑不易附着墨和颜色，只能画一些简单的画面和图案，比如蝈蝈白菜、龙、凤和简笔的山水、人物等。后来，艺人们用铁砂和金刚砂加水在鼻烟壶的内壁来回摇磨，这样使鼻烟壶的内壁呈乳白色的磨砂玻璃，细腻而不光滑，容易附着墨色，效果就像宣纸一样。内画鼻烟壶后来出现了一些比较精细的作品，再后来发展为诗书画并茂的艺术精品，至清光绪年间已逐步完善为一种高雅的宫廷艺术品。
1880年，以周乐元为代表的京派出现以后，内画鼻烟壶艺术进入了辉煌时期。清末民初，京派内画鼻烟壶产生了“四大名家”——周乐元、叶仲三、马少宣、丁二仲。内画鼻烟壶发展至今主要有京派、冀派、鲁派、粤派、秦派五大流派，他们为逐渐式微的鼻烟壶行业注入了生机。
2008年，内画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传承三代的津派王氏内画
常言有云，中国近代百年看天津。民国时期，南有上海滩，北有天津卫。天津卫在中国近代史上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文化、经济、艺术等繁荣蓬勃，许多风云人物包括文人墨客、洋人、政客等聚居在此，将内画鼻烟壶这一奢侈品也带到了天津。内画鼻烟壶的市场需求愈加扩大，旺盛的购买力促进了内画技艺的不断改进和提升。
津派王氏内画源于京派，第一代创始人王金相师从甘桓。王金相生于1892年，自幼喜欢画画，有一次父亲带他去京城看望朋友，偶然碰见正在创作内画鼻烟壶的甘桓，遂痴迷其中，流连忘返，后又专程前往京城数次求教，经过自己数十年的潜心学习，开创了王氏内画鼻烟壶的绘画风格。
1945年王金相去世，其子王卫生在继承王氏内画传统技法的基础上改进了色彩，绘画笔法发展为工笔写意。在创作题材上，内容更为广泛，不只局限于山水，还有花鸟以及人物等。王氏内画传到王新年（王卫生之子）这一代，在艺术风格和绘画技法上有了更进一步的提高。王新年在继承祖辈艺术风格和精湛技艺的基础上，因材施艺，创作题材广泛，包罗万象，人物、山水、花鸟、走兽、虫草、书法，他皆可入壶。
2013年，津派王氏内画被评为天津市河北区非遗项目。2022年，津派王氏内画入选天津市第五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传统美术）。
“一生只热衷于做一件事”
王新年出生于内画世家，耳濡目染，从小随父亲王卫生学习内画技艺。十几岁时专门跟随老师学习了两年的素描，此后又学习了一年多的国画。那个年代普遍条件艰苦，王新年常常是点着一盏煤油灯在夜里画画。如今，虽然生活条件大为改变，他仍觉得自己是当年煤油灯下的那个勤奋少年。
“买不起画纸的时候，我就用木棍在地上练习，一遍又一遍，画到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去别人家串门，看到好看的画，我凭着记忆就能完整画下来。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对画画越来越感兴趣。”王新年说，“也是因为那些年日复一日地勤学苦练，我的绘画功底才大有长进。”
虽有绘画基础，但内画完全不同于在纸上作画。在最开始练习内画的时候，王新年怕把鼻烟壶画坏，就用香水瓶来练习。“香水瓶是透明的，你能清晰地看到笔尖，但光滑的内壁非常难着色。后来把里面灌上金刚砂、小铁珠子来回晃，内壁形成磨砂面。当把笔伸进去的时候，根本看不清笔的位置，需要靠感觉和经验来判断，难度很大，有的时候画不好就把笔上的墨蹭到别处。”王新年回忆道。
“我没有上过班，一辈子只和内画鼻烟壶打交道。内画这门手艺‘不养老、不养小’，年龄大了，眼睛花了，也就干不了了。多年来，我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不抽烟、不喝酒，眼睛没花，手也不抖，希望还能多画几年，创作出更多受大家喜爱的作品，把热爱的事业坚持到底。”王新年说。
内画鼻烟壶技艺门槛高，创作难度极大，需要很高的艺术修养。“一画起来，常常忘了时间，总想着能一气呵成把它画完，事实上不可能，这是一门慢艺术。根据画面的精细程度、内容的丰富程度，每一件作品都有不同的创作周期，有的需要几天，有的则需几个月。2021年为建党百年创作的内画鼻烟壶前后画了有一个多月，作品正面有白鸽、长城、天安门、雄狮、华表、牡丹等图案，要把这么多元素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幅和谐的画面是需要精心设计的。”王新年告诉记者，这样的创作常常是一边构思一边画，顺着灵感完成作品。因此，每一件作品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在创作技法上，经过多年沉淀，王新年将国画与油画的绘画技巧相结合，作品呈现出精皴细染、造型准确、风格典雅的艺术特点。在创作题材上，王新年尤其喜爱和擅长动物题材的创作，动物的形态画得特别精细，形神兼备，惟妙惟肖，行话讲叫有“俏皮劲儿”。
“以作品《守望》为例，老虎的皮毛要画出立体感和柔软度，毛发的质感要层次清晰地展现出来，透过皮毛你能感受到老虎的骨骼和肌肉动态。画面让人看完之后，有一种美的享受才行。”王新年觉得，在有限的空间内，创造出令人惊叹的艺术，这就是内画鼻烟壶的魅力之所在。
鼻烟壶
津派王氏内画工艺流程简介
津派王氏内画的制作过程主要有串膛、拟稿、内画三大步骤，其中内画又细分为勾线稿、着色、润色，过程中会用到皴、擦、点、染、勾、撕等绘画技法。
鼻烟壶
王新年内画鼻烟壶作品欣赏
王新年所创作的内画鼻烟壶作品几乎包含了所有题材，山水、花鸟、人物、动物、书法，等等；在器型上，有葫芦型、圆球型、花瓶型、茶壶型等几十种。其作品富有神韵，具有较强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
传承人档案
王新年，生于1966年，天津市河北区人，天津市工艺美术大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家”称号，被收入《中国民间艺术大辞典》。2013年，内画鼻烟壶作品《猴》在中国（开封）首届民间工艺美术展获金奖。2014年，内画鼻烟壶作品《竹林七贤》在福建福州第49届全国工艺品交易会上获金奖。2014年，王新年被评为天津市河北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内画鼻烟壶的代表性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