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军队的女儿!” ——记抗美援朝老兵、原志愿军第47军文工团团员沈军

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陈奕樊
“我最爱唱的歌是《我爱你,中国》。”7月28日,记者见到了抗美援朝老兵、原志愿军第47军文工团团员沈军,她精神矍铄、谈吐儒雅,那爽朗的笑声和悦耳的歌喉,让人不敢相信她竟已是88岁高龄。
在朝鲜战场,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发出了“文艺工作上高山、进坑道、上火线”的号召,将文艺工作的重心移至前线战场。15岁的沈军,响应号召参军入伍,在朝鲜战场上成为一位“为兵服务的文艺兵”,在鸭绿江畔谱写了一支芳华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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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军。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徐行摄)
“没有解放军,就没有我的新生”
沈军,本不叫沈军,原名唤作沈和曼。
文夕大火后,出生于长沙的沈军,为躲避战乱,随家人从长沙辗转逃难到沅陵安身。沈军记得,父亲极为重视子女教育,家中虽然穷苦,为了送孩子读书,仍不惜在外面欠下了二担谷子、十块银圆的高利贷。
“我拼了命读书,为了给家里争一口气。”沈军在学校经常拿到第一名,多次被免除了学费。但几年下来,高利贷债务已翻了好几倍。1950年冬天,债主上门讨债,声称如果还不上钱,就要拿沈军去抵债,当童养媳。
这一消息对沈军而言,仿佛晴天霹雳。“我看了第47军文工团演出的《白毛女》,旧社会地主把人逼成鬼,新社会解放军把鬼变成人,我不会去当白毛女!”忆及此处,沈军依然满心激动。
彼时,沅陵县城解放,解放军驻扎在佘家桥盐务局的院子里,每天架桥修路,帮老乡修整破旧的房子。“革命军人对我说,参加革命就是要让穷苦人过上好日子,翻身做主人。”冬天的深夜里,15岁的沈军偷偷跑到解放军驻地,用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个人简历,报名参军。
“为什么参军?”面对部队首长的发问,沈军细细讲述了自己的命运。
“首长,我以后不叫沈和曼了,要改名叫沈军。”沈军对首长说,“部队到哪,我就到哪,因为我是军队的女儿,没有解放军,就没有我的新生。”
1951年3月,沈军随部队到达丹东,参与军教导大队的集训。从基础的队列操练到射击、投弹,身子骨弱小的沈军刻苦认真,每次成绩都是优秀。1个月后,沈军成为教导大队第一批入朝的战士,她同战友们在鸭绿江畔庄严宣誓,誓要取得战争的胜利。
舞台是战场,乐器是枪杆
革命战争时期的文艺工作队既是宣传队、服务队,也是战斗队。入朝后,沈军被分配在第47军后勤部文工团,后来调到第47军文工团。
1951年9月,美军在志愿军防守的西线地区发动了“秋季攻势”,企图将战线向北推进十公里。“舞台就是我们的战场,乐器就是我们的枪杆。”在激烈的战斗中,第47军文工团的文艺兵组成小分队,深入前线为战士演出,鼓励战士奋勇杀敌。
沈军经常需要冲过敌人的封锁线,冒着枪林弹雨在前线坑道里演出。“子弹在头顶穿梭、耳边回响,有一次子弹穿透了我的军帽和军裤,所幸没有受伤。”在前线坑道里,沈军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战斗,同唱《志愿军小调》。
“秋季攻势”从前线下来许多伤员,文工团需要支援医疗队,到野战救护所救护伤员。在救护所,沈军护理了一位双腿被炮弹炸断的湖南籍战士,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血淋淋的伤口。
白天,沈军给他读报、唱歌,讲《无腿飞将军》的故事;晚上,就给他换药喂药、料理生活。“前线药品短缺,每天只能用淡盐水给他清洗伤口。”沈军每次都会用棉签细心地清洗战士的伤口,再撒上消炎粉,扎上绷带,“这名年仅18岁的战士从未喊过一句疼。”
一天,战士问沈军要了纸和笔,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一行字:“谢谢你小妹妹,你是一个好同志。”沈军没有想到,此次留言,竟是永别。由于伤势太重,这名年轻的战士最终长眠在鸭绿江畔。
沈军鼓舞了战士们,战士们也在温暖着她。战马因轰炸受惊,沈军随伤员一同翻入江中,是战友们冒着危险把她从刺骨的江水中救起,是朝鲜“阿妈妮”用体温温暖了冻僵的她;一次美军飞机追着她们三个女兵扫射、轰炸,小组长金玉铮用身体把弱小的沈军护在身下,自己被倒下的房梁砸中负伤……
抗美援朝战争取得伟大胜利后,沈军回国开启了近40年的教师生涯,孜孜不倦地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材。70多年过去了,沈军无悔自己的选择:“我一生普普通通,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只想为国家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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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军在朝鲜,摄于1954年。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徐行 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