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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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儿七 张胜邦 摄
□李万华
最初知道有种植物叫桃儿七是在读古岳先生的《谁为人类忏悔》一书时。记得这个名字与其他几种植物并列一起,就是说它们生长在同一个地方。那几种植物我熟悉,独桃儿七陌生。好奇之余查资料,书中的桃儿七出乎我的想象,它更如一种热带植物:花大如莲,樱花粉,花瓣六,叶如大黄,深裂,花绽放时叶子反折,果实如桃,青涩时翠绿,一旦成熟则呈橘红色。
翻寻记忆,实在没有桃儿七的影踪。对我而言,高原上的桃儿七更像植物界的神秘人,有某种无法言说的魅力,魔笛一样将人诱惑。
2021年立秋日,午后时分,在北山国家公园浪士当沟,循涧水而行,往山坳深处走。时节虽已立秋,天地仍是夏日模样,树木葱郁,掠过的风携带草药芬芳。河谷多白桦,山坡阳面多为柏树,阴面多是青海云杉。白桦林中东方草莓已经熟透,赤豆大小,色深红。没人采摘,草莓自己一点点失去水分,准备成为草莓干。摘几枚来尝,原始的酸甜。防风还在开花,它的花期可长达一个夏季,几株橐吾举起松花黄的花穗,玲玲香青的白有点毛茸茸的可爱,偶尔一朵甘青老鹳草,它是我熟悉的花朵。金露梅、银露梅、红花岩生忍冬、甘青瑞香等灌木的花已谢去。涧水喧哗,乱石矗立水中。蹲在水边洗手,水清冷,澄碧,撩水花时稍稍发愣,想起童年水边嬉戏的情景,却又瞬间回过神来,昔日终究不再,回忆徒增惘然。
愈往山坳深处,景色愈幽寂,偶尔一两声鸟鸣,不见鸟的翅膀。小路崎岖,拐个弯,忽然一处桃源:一面山坡用木栅栏围起,栏内两三户人家,早年土木结构的屋子,木柴和牛粪堆在一边,割来的青草晾晒在木架上。坡上几株大树,树冠如穹庐,树龄约在百年以上,仿佛柯罗画作里的树木。树下青草茂密,阳光照在草穗子上,一片浅紫波动,看不清楚的蓝色花朵在树阴里。不闻鸡声人语,一只羊羔站在柏树下,一对大鹅摇晃身躯来回走动,一畦土豆花还未谢去。想去人家屋下看看,发现栅栏门用铁锁锁住。云杉枝挂在木栅栏上,几枚松塔如艺术品正在展出。
转身时见到栏内一株植物,叶柄自乱草中高高挺起,六片大叶子撑开,状如手掌,叶缘粗锯齿,不见绒毛,叶柄间两枚手雷似的果子垂下,果皮光滑细腻,色如翡翠。果子陌生,不知是浆果还是核果,叶子有些熟悉,一时恍惚,想不起以前到底见过没有。
栅栏挡住,不能靠前,只远远拍了照片,想找认识的人问问。
山坳深处,红桦树渐渐取代白桦。红桦姿态各异,古铜色树皮层层裂开,似褴褛衣衫。树皮易撕下,捏在手里,薄薄一片,脆裂,抖动有声,如果手中有笔,能画幅图案出来。遇一株矮小红桦树,有人恶作剧,将大部分树皮撕掉,剩光溜溜火腿肠似的一截树干。陇蜀杜鹃出现在水畔,又有几株小叶杨。小叶杨显然已经生长多年,树干粗直,一人勉强合抱。有一株小叶杨只剩半截躯干,横斜在乱草翠微里。
立秋之日,又时近傍晚,气温迅速降低,风从后背透进,沿经脉乱窜。原本还想走一程,一直走到水尽处,但寒气迫使,只能返回。
惦念那一株不认识却又似乎熟悉的植物,回家对比照片再查资料,原来是桃儿七,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看图片上桃儿七花开,想到王维的“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一时有种与神仙擦肩而过的遗憾,只后悔当时没翻越栅栏入内,近距离去捏捏叶片,嗅闻一下它的果实气息。
《本草纲目拾遗》记载桃儿七,称它为八角连:识得八角连,可与蛇共眠。又说:八角盘,即鬼臼,今人所谓独角连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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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日报》(2023年09月08日 第11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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