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世奇:以虚构抵达生活的真实是我努力追求的写作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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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世奇,八〇后,南京大学文学博士,江苏省作家协会第十届、第十二届签约作家。在省级以上文学期刊发表小说、随笔数十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思南文学选刊》转载,入选《2017中国最佳杂文》(王蒙主编)等多种年选。曾获金陵文学奖、《延河》杂志最受读者欢迎奖等奖项。
邹世奇《白昼幻影》
《白昼幻影》这篇小说,起源于我读硕士期间听说的一起真实事件。一个非常优秀的、作为导师项目组核心骨干的博士生死于一场意外,她的导师得知消息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那我的项目怎么办呢?”这句话像一个冰雹,很疼地击中了我,并且很多年都融化不了。一个凉薄导师和他的学生们的故事慢慢成形了。
我母校的老师张光芒教授曾说,《白昼幻影》写的大学校园生活细节和氛围非常真实,但事实上,这个小说在故事和人物层面彻底贯彻了小说这种文体的虚构特征。因为我本人是完全没有与恶导师相处的经历的,我的博士导师、硕士导师都是人们理想中的那种文学院导师:学问渊博且人品高贵,对待学生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暖。然而生活中自有坏人,有的是那种恶而不自知的人,这方面的素材永远富裕。
我甚至虚拟了一个叙事者身份:一个男性研究生。这也是写这篇小说时让我兴奋的点。长期以来,我的作品一直是女性视角,这让我很想潜入一个男性角色内部,像男性一样思考,像男性一样说话、行事。一个成熟的小说作者,就该“过”多种样的人生。
小说是浓缩的、抽象的真实。我想在这篇小说里写出强弱悬殊又无可逃离的权力压迫关系中,弱的一方身心受到摧残的那种无力感、窒息感、破碎感。以虚构抵达生活的真实,是我的写作所努力追求的目标。
文章节选
《白昼幻影》
周日傍晚,从妖妖学校回来,我拿了她转给我的钱买了应变片送到实验室,回来走在校园里,突然看见宝华牵着一个女孩子,走在我前面。这可是大发现,我不动声色走到马路另一边,想从侧面看看那女孩的脸。还真被我看见了,十食堂卖冒菜的女孩!老天!我那是乱开玩笑,你们居然当真的!只见宝华一脸被宠爱的幸福,那女孩反倒比他大方得多,有说有笑的,显然她在主导着两个人的相处。
我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默默地从岔路回宿舍去了。
宝华果然到楼门快上锁时才回来。他脸上的表情已然控制过了,但一张脸因兴奋而发红,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快乐的气息。我等他洗漱了、上了床,才严肃地问他:“宝华,我看见你和那个卖冒菜的女的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宝华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楠、楠哥,你都看到了?刚开始,真的。今天第一次正式相处。”我继续严肃地说:“宝华,论理呢,我不该说这话,‘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道理我懂。但是,既然你拿我当哥,我也拿你当兄弟,这话我必须得说,你一个985大学的正牌研究生,找一个卖冒菜的女的,初中都没毕业呢吧,你不觉得亏吗?不要说同学面前拿不拿得出手了,将来你找工作、生活、子女教育,她都会拖累你的。长期来看,两个层次悬殊的人也很难保持共同语言。你恨我也罢,告诉那个女的也罢,作为哥们儿,我必须得提醒你。你再冷静想想。”
宝华眼里溢满了感激:“楠哥,你肯说这样的话,是真心为我好,我都明白。可是我和你不一样。你本来就是大城市的人,你和我嫂子,你们是同一个阶层的人。我从大山里走出来,我父母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在这座大城市里,我有的只是咱们即将拿到手的那张硕士文凭。这所大学的女生本来就金贵,没有谁会看上我,就算有人能看上我,我也怯得慌啊。只有阿花,她崇拜我,和她在一起我是最畅快、最踏实的。”他的话完全在我原先的逻辑之外,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勉为其难地劝:“宝华,这是不对的。你没有理由为你的出身自卑,更不该让这种自卑影响你的择偶观,不然会害了你一辈子的。”“楠哥,我谢谢你。在我们老家,男人养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何况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畅快吗?和阿花在一起,我是畅快的,这就够了。谢谢楠哥把我当兄弟。”他的眸底一片澄澈。我才反应过来,这种事别人越反对,当事人只会越坚持,亲爹妈都管不了,于是我一边长叹一声:“你想清楚,不后悔就好。”一边随手关了灯,宿舍陷入黑暗,只有外面的一点微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我很快睡熟了。
宝华从此过上了甜蜜的恋爱生活。宝华爱踢球,阿花攒钱给他买了一身球衣,白衣红裤,宝华就老穿着。也真亏他,周一到周五去建科院无偿上班,周末去导师家做清洁工,这中间要抽时间看书学习,每天晚上还要出去谈恋爱,可是小伙子居然越来越精神,红光满面的。我本想说“看来冒菜养人”,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阿花的确把宝华当宝贝,自从开始谈恋爱,宝华的衣服鞋袜都是送去给阿花手洗。宝华喜滋滋地说:“她要求的。我要自己洗她会生气。她说这不是大老爷们儿该干的事。”我想起妖妖总是以碰了冷水来例假会肚子疼为由,逼我把她的衣服都带回我们学校洗,搞得我们宿舍阳台上常年都晾着女孩的连衣裙、半身裙,花花绿绿的万国旗一般,让我总被来串门的同学们调侃,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宝华像是也想到这一层了,连忙说:“下次你和嫂子的衣服也给阿花洗好了,山里妹子从小做惯了的,这对她根本不算事!”我吓得连忙摆手:“不敢劳动!不敢劳动!”宝华还要坚持,我坚决谢绝。
春天来了,校园里到处是花,高处、低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蜜蜂和蝴蝶忙着采花,我们忙着谈恋爱。这个周五,妖妖来我们学校找我,我们学校周围也有很多快捷酒店。自读研以后,妖妖比我有钱,开房的钱一般都是她出,说起来这女友也算无可挑剔了,当然我不能拿她跟阿花比。这周她来找我,还有一件大事商议,她的例假推迟十来天了。这可真是件大事,虽然某些忘情的时刻我管妖妖叫“娃他妈”,但那只是为了表达一种极致的亲密,并不代表我真的想当爹,至少现在不想。所以自她跟我说了这个事,我就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展不开了。妖妖倒比我冷静,说第二天上午去医院化个验,一大早去,因为听说很多化验要求空腹、晨尿。
两人正愁眉苦脸地在校园里转,身后有人拍我肩膀,一回头是我大师姐童晓桐还有大师姐夫。大师姐人长得漂亮,学问也漂亮,在女生比熊猫还珍贵的人居环境与建筑工程学院,她的学问漂亮到可以帮导师写论文、以导师的名义在国内外大刊上发表,导师的项目都是她带着师弟们在做。别人毕不了业是因为学问差,她毕不了业是因为学问太好。在我们心目中,这个师姐就相当于副导师。对师姐夫我们也是服气的,他是本校材料系的博士生,长得像男模,身高有一米八五以上,两人走在哪里都是人间风景。师姐夫还爱屋及乌,对我们都特和气。因为这样,我们也就不怪罪他跨系掳走“院花”师姐了。
师姐看着我和妖妖说:“我们明天出发去北山野营,储楠不是一直嚷着想去吗?这次一起?咱们两顶帐篷,你俩记得穿冲锋衣、户外鞋就行,食物、水还有装备我们准备。”我看了看妖妖,两人一齐摇头。师姐诧异地看看我们:“你们这些小毛孩子怎么回事,敢情都是叶公好龙啊。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啊。”师姐夫拉一拉她的手:“算了,人家两人说不定有事呢。还有下次,还有下次。”说着牵着师姐走了,留下我和妖妖在路边上,互相看着,两脸丧气。
第二天起个大早到医院挂了号排队,临了医生就开了一条六块钱的早孕试纸给妖妖,一测,一条线,没事。妖妖还是不敢相信,年轻男医生淡然地解释:“不会错,怀孕和没怀,指标相差几千倍呢,怎么可能错。”我和妖妖互相看一眼,狂喜,手牵手跑出去吃火锅。等锅底开的时候妖妖说:“原来世上还有早孕试纸这种神器,下次不用上医院了。啊呸,没有下次了,一次都吓死了。”我说:“是啊,早知道就跟师姐他们去北山野营了,我给你看过师姐在北山拍的照片没?仙境似的。师姐被老黄榨得太狠,幸好有北山这样的地方让她时不时去透口气,不然能抑郁了。”
周二下午我从实习的公司回来,才走到校门口就接到宝华的电话:“快到教研室来,师门出事了。”说完就挂了。我本能地觉得大事不好,撒腿就往教研楼跑。到了教研室,看见一众同门都站着,个个表情沉重。我努力挤出个笑容:“都怎么啦?如丧考妣似的。”心里想着,如果黄门的“考”丧了,我们今晚应该去吃火锅才对。没人回答我。然后宝华哭兮兮地看着我说:“大师姐和师姐夫周末去北山野营,被泥石流卷走了,今天上午才找着。”吴鑫接着低声说:“材料系的人去确认过了,是他俩。保卫处通知的我们,老黄没接电话,到现在还不知道呢。”我一下子有点蒙,像电影海报上走下来的女主一般的师姐童晓桐,学术强得像小导师一样的师姐童晓桐,爱护师弟像爱护亲弟弟一样的师姐童晓桐,还有那帅帅的师姐夫,就这么,死了?!
宝华摇摇我的胳膊:“黄老师还不知道呢,你打个电话给他吧。”我机械地摸出手机,拨通了老黄的电话,老黄还是他那一贯不耐烦的语气:“什么事?”“黄老师,童晓桐师姐周末去北山露营,被泥石流卷走……去世了,学校保卫处已经确认了。”电话那边老黄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啊?那我的项目怎么办呢?”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并不是之后,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从头冰冷到脚,老黄再在电话那边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默默地挂了电话。
大师姐的追悼会三天后举行。感谢入殓师,师姐的脸十分干净、安详。她躺在白色的百合丛中,几乎和生前一样娇美,但我知道那只是假象,如果伸出手来触碰她那花瓣一般的脸,就会发现她已经冰冷、僵硬,如同一具蜡像了。师姐的父母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哭得十分克制,但是师姐的妈妈最终还是晕倒在当场。可怜师姐的爸爸本来已经悲不自胜,此刻却还要强自挺起支离的瘦脊梁以抚慰老妻,真是人间惨剧。
黄门的人全都到了,老黄也一身黑衣地出席了,很尽心地致了悼词,把大师姐夸得天上少有人间无双,说到动情处甚至有点哽咽。不知同门们怎么想,反正我完全不为所动,脑子里始终回响着他听到这事后说的第一句话,那才是本能反应。也许是我想多了,总觉得那天老黄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后来我告诉妖妖,她也说是我自作多情。想想也是,老黄什么人啊,也许他根本没觉得他那个本能反应有什么不妥呢。
至于那句“我的项目怎么办呢”,除了妖妖外,我再没告诉任何人。我是真心觉得冷,觉得怕。这不是一般的兔死狐悲,生死只在一线间,如果不是妖妖的例假,那天我们九成九会跟着大师姐去露营,那么事后老黄会怎么评论我的死?“那以后买器材谁垫钱呢?”会是这句吗?
日子照常进行。老黄有一次见我们,又说了一次“实习收入归导师课题组”的话,还特地看了看我,我装傻充愣,他也只有干瞪眼,不过后来又打电话让我买了一次器材,我又跟妖妖借了两千元,妖妖说现在我以身相许都不够还了,要当牛做马才行。宝华仍然在省建科院勤勤恳恳地实习,每月工资直接划到老黄账上,亏他也能忍。
有一晚宝华回来,带着一身酒气,自从大师姐的事后,我一直挺低落的,也懒得多问。人家和小女朋友出去喝酒助兴也是正常的,都成年人了不是吗。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宝华每天都带着酒气回来,这就不对了。我等他准备钻进被窝的时候问他:“宝华,怎么回事?看这脸色也不像和阿花好好地撸串喝的,这是怎么了?阿花和你闹别扭了?老黄给你小鞋穿了?不能啊,师门里老黄对你最好。论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其他人加起来也没有你一半多。”宝华竭力保持脸色正常,太阳穴那里的筋一跳一跳的。我不依不饶地说:“别装了。你瞒不过楠哥。”
宝华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和阿花,分手了。”“啊?这又是哪一出?”“黄老师不知怎么知道了,要我和阿花分手。我本来已经决定听他的,准备等毕业后再回来找阿花。可是,黄老师不放心,居然让总务处命令阿花的老板辞了她,总务处还通知了她父母,她爸从东莞来,把她带过去打工了,原来的手机号码也都停机了。”说着眼角竟晶莹起来。我俩各自别过脸去。
我当然觉得这事老黄手伸得太长了,做得也太过分了。假如他敢这么拆散我和妖妖,我杀他的心都能起。但,阿花怎么能与妖妖相提并论,我暗暗地觉得,这事对宝华也不是坏事。毕竟,宝华这么跟个“冒菜西施”出双入对,人居环境与建筑工程学院的同学背后那揶揄的表情,连我看了都不是滋味。我想,今后宝华以A大硕士的身份,到大街上去闭着眼睛撞一个,也绝对要比阿花强。于是我很浑蛋地跟宝华说了几句“大丈夫何患无妻”“缘分不可强求”之类的废话,就劝他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蒙眬中,我感觉宝华一直靠床头坐着没有睡,好像还叹息着说了句“活着真没意思啊”,我勉强“嗯”了一声,便沉入黑甜的梦乡。
一晃又到了九月开学季,对于我们这个专业来说,毕业论文基本就是整理之前做实验的数据,并不特别难;进入研三,主要是进入了找工作的季节。我的工作是母上大人早就联系好的———回家,在省建设厅直属的一家设计院工作。妖妖也迅速在我们本市的一所高校找到了个做行政的岗位。
让人不放心的是宝华,自从阿花的事以后,他虽然不至于夜夜酗酒,但脸上也看不到什么笑容了。除非他察觉到你在看他,他才会对你笑,笑得那个勉强,还不如哭呢。进入招聘季,看看他投的那些个单位就憋气,全是县城的什么房地产公司之类,连个地级市的单位都没有,当然了,这些单位都争先恐后地给他发来了offer(录取通知书),宝华现在踟蹰的是到底去哪一家。我那爱当大哥的脾气又上来了:“宝华,咱们是985硕士,要去你投的那些单位,本科毕业都富余。你不要总是妄自菲薄。你在建科院实习,他们对你印象应该还不错吧,你不如争取争取,留在他们那里?”“楠哥,你不知道我,我家里四个弟弟都指望我赶紧出来工作供他们读书。黄老师这边又叫我读博,我没有明确答应,但如果我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听他的。再跟着他读三年,那还不如死呢。省建科院?有黄老师横在那里人家会要我?就算人家要我,我也只想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再说了,黄老师的博士有那么好毕业吗?看看晓桐师姐就知道了。我只会比她更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眼中有某种凛冽的东西一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宝华,被他震住了,没想到他这么不喜欢这座城市,更没想到硕士三年给他留下了这样凛冽的记忆。我模糊地觉得,有些可怕的事情发生过了,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开始写毕业论文以来,我就结束了在那家公司的实习,回到学校。小公司只会把我们当苦力用,挖基础、取芯样、爬高上梯的活儿就让实习生上,专业上没什么提高,倒是见识了什么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何况实习只是个幌子,主要是不想再给老黄的项目当免费劳动力了,结果他还不是遥控我去买器材。
论文答辩结束了。这天早上,我醒来躺在床上玩手机,余光瞥见宝华穿着他很久不穿的白衣红裤的球衣出门了。我一直玩游戏玩到日头高起、手机没电,眼睛也吃不消了,才起身去食堂吃了中饭。毕业在即,我也要去教研室收拾我的东西,和宿舍的东西归拢打包托运回家,老妈天天打电话催我。
天上一片云也没有,太阳烈得刺眼,我一路趁着树荫晃到教研室。几个本年级的同学正在电脑上打游戏呢,都是一副等离校的百无聊赖模样。我随口说:“看来哥几个都高就了啊。”他们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握紧手柄投入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战斗了,其中一个边酣战边说:“哪有黄门就得高啊,两个进省院的,一个直博的。”啊?宝华还是直博了?他怎么没和我说起?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哪里不对。我拖了张空椅子在哥几个身后跨坐,头搁在椅背上,眼前几面游戏机屏幕鬼怪迭出、变幻莫测,童晓桐、老黄、宝华、阿花……阿花、老黄、宝华、直博……我的思绪也随之搅成一团,无数个念头忽明忽暗。
手机响,是母上大人。不外是对她的宝贝儿子嘘寒问暖,各种叮嘱。又说到托运行李的事,天气热得我一阵烦躁,也不知怎么了,我突然咬牙切齿地说:“离校之前,我非找老黄把我垫的钱要回来不可,里面还有跟你儿媳妇借的。我咽不下这口气!”老妈一听急坏了:“小祖宗,你要多少钱妈给你,欠你女朋友的妈也给你。你可千万别找导师要去!你导师是全国结构行业的权威,业内顶尖的大牛,你要得罪了他,你自己导师说你不好,你在这行还怎么混?!小祖宗,你可千万别犯浑,一定得听妈的。不行老妈这就坐飞机过来看着你!”
“顶楼有人跳楼!”随着不知哪里一声喊,外面脚步杂沓,人都往走廊里拥。连那三个打游戏的都丢下手柄往外冲。我说:“行,妈,您别来,那钱我不要了。”说完就挂了电话,昏头昏脑地跟着往外跑。才到走廊,看见栏杆边已聚起一道人墙。一个人影从头顶飘落,白衣红裤!我头“嗡”的一声,整个人瘫倒。
耳边“咚”的巨响,是椅子翻倒在地,我也随之跌坐在地上,摔得大腿生疼,醒了。原来是头昏脑涨地盹儿了几分钟,做了个噩梦。我赶紧往门外看,走廊里空空荡荡、阒寂无人,远处蓝天高远,哪有什么白衣红裤。我茫然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擂鼓一般,口中兀自喃喃:“宝华,宝华……”
几个打游戏的同学本来听到异响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张大嘴瞪着地上的我,这会儿全都大笑起来,像看着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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