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荣炼:见见父亲任溶溶的老朋友

我出生得晚,见到我父亲的老朋友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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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溶溶
我父亲称为大哥的老朋友倪海曙是语言学家,我见过一面。那时我还是个中学生,突然听到父亲大叫着让我下楼,在楼下家人们围着一位魁梧的大高个,他站在我父亲边上,戴着眼镜,笑眯眯的。父亲对我介绍说:“这就是倪海曙伯伯!”这个名字早就听我祖母、父亲、母亲、姐姐、哥哥说过,太熟悉了!我问好以后,我父亲又说:“你还没见过倪伯伯吧!”当然,家里大家都见过他,就我没见过。“没有,我见过的!”大家惊讶了。“我在照片上见过。”我的回答让我父亲和倪伯伯哈哈笑起来,他们真开心啊!
我父亲的画家好朋友詹同叔叔,我也只见过一面。也是突然听到我父亲在楼下大叫着让我下来。这一回楼下就两个人,我父亲和一位戴眼镜的叔叔。“这就是詹同叔叔!”我父亲知道我喜欢画画,但他可能不知道我对詹同叔叔的漫画最服贴。我应该说什么呢?说我喜欢《哥哥聪明透顶》?说我保留着小时候的绘本《小熊跳高》《动物园》《猪八戒吃西瓜》?真遗憾!我没说一句话,握着叔叔的手,傻笑着。虽然他爷爷詹天佑中国人都知道,但我就服贴詹天佑的孙子詹同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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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传开,音乐学院教授,日语呱呱叫。我父亲在办《外国文艺》杂志时,请罗传开叔叔提供稿件。我在家里见过他多次,在晚上。我和邻居同学在楼下圆饭桌上做功课,我父亲和罗传开叔叔在边上的沙发上聊天,结果,我和同学马马虎虎做完功课,认认真真坐着听他们聊天。最后一次见到罗叔叔,我已经在音乐书店工作了。他和一位女学生买乐谱,他们经过唱片柜台时,我没有招呼,我觉得自己没考上大学,很难为情。我后来也知道罗叔叔当时常来我们家,是因为家里闹矛盾。我父亲晚年曾想让我联系罗传开叔叔,网上一查,才知道他去世了。
戴际安,俄语翻译家,我父亲的同事。戴际安叔叔来我们家,也是我中学时候。他看见了我的素描画,大为欣赏,一定要借去给朋友们看看,我心里乐开了花。他离开后,我父亲问我戴叔叔怎么样?我说他是个大好人,我父亲哈哈大笑。好多年过去了,我去铜仁路上海译文出版社找我父亲,他当时在办《外国故事》杂志。离开出版社,路上见到了戴际安叔叔。嗐!戴叔叔太胖了,脸色像关公。他看见我,还是那么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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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有直
贺友直伯伯,大画家,我父亲是晚年和他交流多起来的。我听说父亲和贺友直伯伯一起开会,大喜,找出连环画《先秦法家人物故事选》,还有再版的《李双双》《山乡巨变》,求我父亲带着,请贺友直伯伯签个名。几天以后,签了名的连环画回来了。我父亲说,每一本连环画盖的印章风格都不同,贺伯伯很有心的!以后,贺友直伯伯常常送我父亲新出版的画册,我父亲也都交给我看。我父亲翻译的图画书也让我送给贺友直伯伯。最后一次送图画书,贺友直伯伯下楼开门,我冲上了楼,才发现贺伯伯上楼腿脚不便了,在后面走得慢慢的。我送了书,看了他的画,离开了。后来在电视上看他领奖。再后来,贺友直伯伯走了,他爱人快递送来纪念他的白瓷杯。
于之叔叔我无缘见面,他的作品我小时候倒是见过不少,前面说的《小熊跳高》就是他写的文字。我父亲晚年和老朋友们大都是电话交流,最后几年由我代他电话问候。那一回出版社送来我父亲新版的儿童诗样书,我父亲突然要寄送给于之。我查了我父亲的通讯录,只有于之的电话,没有地址。我拨通了于之叔叔的电话。一听是我父亲要寄书给他,于之叔叔非常激动,他说因为误会,这么多年让我父亲生气,现在我父亲一定是释怀了,所以才想到寄书给他。我问了地址,挂了电话,转告了他的话。我父亲说,于之叔叔是不是脑子不好?什么误会?全是没有的事!
老了,肯定记忆差了,甚至完全搞错了。听老人讲故事,听过拉倒,别太当真!(任荣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