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半夜给我打电话,说他让娃的小学语文作业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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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近一天晚上十点多,我都睡下了,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滴滴咚咚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莫不是公司又有啥事?急忙抓过手机一看,谢天谢地,不是单位来电,而是一个伙计打来的。我一下松弛了,把心放到肚子里。电话接通,还没等我说话,伙计先开口了:我刚才给你微信发了个东西,你没看?
我说,我今天睡得早,没看手机,你有甚事了?
伙计说,你先看了再说。
我点开微信,看见伙计发过来两张图片,内容是从两本书上拍的唐朝诗人王维的《鹿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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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猜到就知道伙计想干啥了,说,你是不是想考我“景”的读音了?
伙计说,不是考你,我是有点疑惑和你探讨一下。刚给孩子看作业,讲解这首唐诗,娃说这首诗里面的“景”字不读yĭng,读jĭng。
这首唐诗大家并不陌生,里面有两个通假字,一个是“柴”,一个是“景”。可我仔细观察两张照片时,发现两首诗的读音标注有所不同,题目中的“柴”字均注音为zhaì,但是里面的景字,注音却不一样,一个为jĭng,一个为y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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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注意到了,咱们上学那会老师一直教的念“影”么,现在变了?我看题目里的“柴”字好着呢。说着话,我随手用手机打字试了试,结果让人意外,“返yĭng入深林”打不出来,但输入“返景入深林”拼音可以!
这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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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服心,在手机上查询一下这个字到底怎么念。但是搜索引擎蹦出来的答案五花八门,有的说念景,有的说念影,过来过去没有一个权威的解释。
我问伙计,你娃的书是哪个出版社的?
伙计说,人教版的。
我不知道该说啥了,有些泄气:那就按那个来吧,不和人教版较劲了。
伙计不依不饶:我就气愤不过,好好一个读音,怎么就变了?对了,还有一个,《敕勒歌》那首诗你知道吧?我娃说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中那个“野”字现在不念yă了,念yě。我说,那会不是一直念yă吗,那是古代少数民族发音,现在北方一带还用着。
伙计说,但是人家书上说的就念yě,标注古代读yă。
我说,那不就不押韵了吗?
伙计说,就是么,可是咱有啥办法。
02
今年九月,我娃开始了幼儿园大班生活。这是一所民办园,特点就是能给孩子“教东西”。开学不久,老师就在群里布置了作业,让家长在家给娃辅导。
在这里顺便提一下,小孩上大班以后,班级微信群从两个增加到三个,在原来的一群(正常班级群,主要是发布孩子吃饭睡觉、活动玩耍等内容)和二群基础上(家委群,功能大家都懂,在此不解释)新增了三群,名叫“幼小学习群”,专门用来布置作业和打卡回复。
每天三个微信群不时有消息弹出,让家长们应接不暇。回群消息更得小心,再三确认后才敢发送消息,生怕走错片场。我在群里一看,当天作业就是学习单韵母a、o、e。这三个熟悉的字母让我感到亲切而怀旧,不禁想起三十多年前村里老师给我们带来汉语启蒙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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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窝额,已无语,波泼墨佛,得特呢勒,哥可喝,机器洗,汁吃诗,滋呲丝,五威武,洗椅子。”这不是天书,也不是念经,而是刻在脑子里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琅琅书声。
我对孩子说,爸爸小时候拼音学得还可以,来,跟我读:啊—窝—额!平日里一直将老父亲的话奉为圭臬的娃,这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说,爸爸,你念的不对,是啊—哦—额!
我说哪来的啊哦额?那个是窝,爸爸念了几十年了,还没你清楚?
娃说,不对不对,我们老师说的,圆圈念哦!
我有点戳气,真是见了鬼了,活了快半辈子第一次听说O这个拼音字母念哦。
我继续发扬求真务实的精神,在手机上寻求答案,结果却不太理想。原来,求证这个问题的不止我一个人,很多人都在网上询问字母O到底该怎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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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浏览了七八种说法,得出的结论是:念哦念窝的都有,其中不乏一些来自各地教育主管部门的解释,并没有统一答案。大概情况就是,我国北方地区念窝的多,南方地区念哦的多。
这时我才明白O的念法一直是有问题的,用刘震云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打根儿上就拧巴了。为了不让孩子为难,我放弃了给他纠正读音的想法,对娃说,算了,老师说咋读就咋读吧。
过了一段时间,孩子开始学习拼读,我让娃复习字母拼读,发现他关于O的拼读竟然改了,从啊哦额回到了啊窝额。
我说,你们不是一直是啊哦额吗,咋又变了?
娃说,我也不知道,换了一个老师,新老师让改的。
我这时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感觉有些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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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外语专业出身的学渣,我无意去评判汉语拼音的拼读方法是否科学,也不想说外语音标是否合理,我只想说,在发音的标准性和一致性上,拼音有时候真的令人费解。
不光我一个人感到纳闷。最近几天,好几家媒体都对拼音aoe的读音进行了报道,引发了广大网友热议。有人感慨:没想到汉语拼音经过了几十年的推广使用,排序老二的单韵母O居然有两种读音。
陕西老话说得好,真把人弄得不会了。
03
几年前,我国东部沿海地区某个以爱喝咖啡著称超级大都市的一家权威出版社,把小学二年级课本里的文章《打碗碗花》里面的“外婆”修改成了“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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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出质疑后,有人还一本正经地给出理由:阿拉一直把外婆叫做姥姥,这么改何错之有?但是在读者们的持续追问下,主管部门终于出面致歉,责令出版社将姥姥改回了外婆。
我能够理解这种地域性称谓,说的其实是一个意思。但是,对原创作品的强迫症式改编,怕是有点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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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纲曾经给他的搭档于老师唱了一首知名歌曲,名字叫做《姥姥的澎湖湾》。我原来一直是把这个当做笑话听的,没事了就乐一乐。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似乎比这个段子来得更有意思。
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幸亏阿拉侬没有对这首歌下手,否则真成《姥姥的澎湖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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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咱陕西人也动手改一改,那首歌大概率为变成这几种情形:《渭妭的澎湖湾》或者《舅奶的澎湖湾》。即便这样,我认为也比某些大都市改得好,起码没有噘人的意思。
04
再说回唐诗,诸如“远上寒山石径斜”“奔流到海不复回”“碧水东流至此回”等诗句的最后一个字,据说都改成了现代读音。但是李白和杜牧等大神当年写诗时用的是古代方言,其押韵肯定是按照当时的发音习惯来的。
要是原始读音一旦被某些有强迫症的人“纠正”过来,不仅不尊重作者,还会破坏了唐诗的押韵美感。
伙计说,为了传承文化,大可不必改用现代读音来读,直接延续古音即可。尊重汉语发音历史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不会改就不要瞎改,被人笑话了事小,把孩子耽误了事大。
05
为了几个字的念法,我和伙计煲了半个多小时电话粥,手机都发热了。说到最后,我问伙计,说了半天你就这事?我还以为你又想周转资金了。
伙计说,咦,这话说的,人一满不爱听,这事比借钱要紧!
作者 | 徐夕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