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鱼
编辑/闫如意
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借着万圣节的契机，全网陷入了一场cosplay的狂欢。
不同于往年的南瓜、骷髅、吸血鬼，今年的万圣节主打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你大可以在街边看到手拿东方树叶，身穿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面颊凹陷的“乙方”。
〓 摄影：@水果沙拉
然后一扭头，猝不及防和“上证指数”撞个满怀。
〓 图源：小红书用户@荔枝吃不饱
也能遇上紧跟时事，拷问灵魂的“哪里贵了”？
〓 图源：网络
更能忆往昔，一键穿越大清朝，近距离观看安陵容的游湖演唱。
〓 图源：小红书用户@笑眯眯的柳一鸣
还能偶遇天外来客奥特曼。
只不过这一夜他穿上了佛家制服，拥有了佛家编制。
〓 图源：网络
魔幻吗？还不够魔幻。
一扭头，马路上，我佛在骑共享单车。
〓 图源：网络
毫不夸张地说：
万圣节这个西方的鬼节，正在演变成席卷全网的化装狂欢。
当然，万圣节游荡街头的可不止这些无厘头的小小幽默，还有出没的“妖魔鬼怪”。
可看多了满大街的西方“猛鬼”，你也许会忍不住感慨：
就这？
西方鬼吓不到中国人，论恐怖还得看咱中式女鬼。
西方的鬼，just so so
要说西式恐怖的精髓，那一定是血腥。
比如寂静岭手拿尖刀的护士，全身是伤，面目模糊。
〓 摄影：小红书用户@小白矮星手作铺
再比如白着一张大脸，龇着一口尖牙。
把阴险狡诈写在脸上，看起来随时要杀人的小丑。
〓 图源：抖音用户@Ling
一身黑袍，手拿镰刀，明亮双眼死死盯着路人的死神。
〓 摄影：小红书用户@小白矮星手作铺
拿着胳膊粗的锁链，勒死魔法师的骷髅鬼面。
〓 图源：小红书用户@大盈和八个毛孩子
还有小仆人多比和他双开门冰箱头肩比、腮红打得老高的精灵朋友们。
〓 图源：小红书用户@大盈和八个毛孩子
可以说，西式恐怖离不开黑袍、骷髅、尖牙和带血的刀。
这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恐怖。
只能让人眼前一亮，却不能叫人背后发凉。
甚至在9月就被全网盖戳的“万圣节赢家”作品中，你看不到一点儿恐怖的影子。
只觉得：“哇！能飞起来真的很酷。”
〓 图源：抖音用户@Real 娱乐
冲击力最强的也不过是cosplay自然界的昆虫。
比如，今年被外网誉为“万圣节最恐怖装扮”的，是一只穿着蜘蛛套装的狗。
小跑起来，足够以假乱真。
〓 图源：抖音用户@娱乐八卦奈小妹
这都属于物理攻击。
打眼一看真可怕，看久了还能透过妆容欣赏NPC的美貌。
天津欢乐谷、广州长隆欢乐世界、徐州乐园打工鬼的帅哥们，就在万圣节之月大火了一把。
本该是血腥的痕迹，变成了帅脸上的擦伤。
〓 图源：抖音用户@会火大明星
情侣游客们，情到浓时甚至还能在鬼怪面前激吻。
情侣当着打工鬼的面儿接吻甚至成为一种潮流。
为的就是看看打工鬼崩溃的瞬间，然后享受被鬼举着刀追杀的快乐。
〓 图源：抖音用户@黄轩·
别怪中国人不尊重西方鬼。
实在是外国鬼光有血腥的样子，没有恐怖的气氛。
一点儿都吓不着咱中国人。
中式恐怖，讲究一个“怨气”
想把一个中国人吓到尖叫，必须要把氛围感的精髓拿捏到位。
简单来说，就是得靠阴森之气撑着。
比如走在几百年历史的胡同，大红灯笼下影影绰绰有个穿着红衣的新娘。
〓 图源：阿鞘
你眨眨眼，她不见了，路上只留下一只红色绣花鞋。
是的，经典但足够恐怖的中国故事里，红绣鞋一出场，就赢麻了。
鬼的面目并不重要，画面越朦胧，怨气越到位。
这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恐怖，完全是精神攻击。
恐怖的细节，全靠脑补。
〓 图源：阿鞘
电锯惊魂的暴力血腥，远不如一双黑暗中缓缓走来的红绣花鞋，一件裙角翻飞的红嫁衣让人心生寒意。
女鬼大多只是哭，如果会说话，大概也是一句：
“还我命来。”
不同于西式恐怖拿着电锯无差别攻击，中式恐怖主打一个“找的就是你”。
中式恐怖中，除了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几乎见不到男性元素。
但却包含着女性从婴儿到老年的所有形象：
死婴、女童、新娘、老妇。
〓 图源：抖音用户@娱乐日爆社
一个火遍全网的中式恐怖毕业设计，展示的是位被囚禁的新娘。
祭台上的新娘身上系满了绳子，每一根都对应着一处面相的解读。
〓 图源：抖音用户@独舌娱乐
这些面相的设定大多都跟女子的丈夫与父亲相关。
黑色的字不是“克夫”，就是“克父”，红色的则是“贵夫”“敬夫”。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在封建时代，女性与其说是男性的附属，不如说基本就是男性的财产。
古代的中国女性，人生中几乎没有自我。
但时代强加给她们的所有苦难，都需要她们自己承受。
自媒体@会火大明星 曾在一条视频中介绍过《中国妖怪大全》的好几类妖怪：
被正妻烙瞎眼睛的小妾自尽身亡，化作盲蛇纠缠正妻，被称为“烙女蛇”；
织布不勤快的女人投水而死，被称为“懒妇”；
难产死去的女人，怨气化作抢夺孩子的“姑获鸟”。
女鬼故事背后，夫与父是隐身的。
〓 图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
夺去她们性命的，是嫉妒她们的女人，是人言可畏的舆论，是难产无法出世的孩子。
人人都知她们怨，恐惧并由此而生。
为什么东西方都有自己的鬼节？
中式恐怖里的女鬼，很少有无缘由的厉鬼。
她们总是或冤、或怨。
《窦娥冤》是一个很典型的中式恐怖故事。
不仅是因为窦娥含冤而死六月降雪的设定足够传奇，更因为窦娥这个女性身上汇聚了一个封建时代女性能经历的所有苦难。
她年幼时，便被没钱还债的父亲卖到蔡家当童养媳。
新婚两年后，丈夫去世，窦娥守节，和婆婆相依为命。
〓 图源：电影《倩女幽魂》
因为婆媳俩受过地痞张驴儿的恩惠，张驴儿父子便要挟她们婆媳和两父子结婚，窦娥宁死不从，张驴儿便想毒死蔡婆婆。
谁料有毒的羊汤被张父喝了，张驴儿反手诬告窦娥杀人。
太守严刑逼供，窦娥不忍心婆婆受罪，含冤认罪，被判死刑。
〓 图源：电视剧《九义人》
三年后，那个卖掉窦娥的父亲窦天章金榜题名，当了三品大官。
窦娥在父亲梦中哭诉自己含冤而死，她的便宜老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被卖掉的女儿，回乡为她翻案。
年幼被卖，青年丧夫，主动或被迫守节......几乎就是封建时代女性的一生了。
关汉卿给《窦娥冤》写了一个既理想主义又无比现实的结尾，但也正是这个结尾，告诉我们“窦娥翻案”只能是个故事——
窦娥死后，她的父亲当了大官。
翻案的时候，窦娥不再是一个被卖来卖去的穷苦女性了，她成了富家千金。
也因此，才有了翻案的可能。
〓 图源：电影《倩女幽魂》
中式恐怖之所以恐怖，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人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抗制度的压迫。
这种无助、压抑和绝望，通过恐怖故事和恐怖元素代代相传。
心虚的作恶者，企图用符咒、铜钱、佛像镇宅，让死去的人永远被镇压。
拜佛，在影视作品中几乎成为恶人的标配。
《血观音》中，棠太太炸死出逃女儿的时候，嘴里念着《往生咒》。
〓 图源：电影《血观音》
《孤注一掷》里，缅北诈骗小头目在佛堂暗示手下杀人，随后虔诚一拜的名场面曾火遍全网。
〓 图源：电影《孤注一掷》
正如网友所说：
“弱者被压迫而死，凶手害怕她们在另一个纬度获得未知的力量。”
与这些瞬间相比，中式恐怖里的绣花鞋反而没什么可怕的。
也难怪越来越多人发出呼喊：
“那不是女鬼，那是我生错时代的姐妹。”
至于为什么东西方都有自己的鬼节？
它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节日，更是一个反思过去的契机。
人类走过的漫长岁月，需要把恐怖故事面具下那些被遗忘和忽视的故事翻出来晒一晒。
绣鞋、灯笼、喜服......这些是潜藏在民俗故事里的冤屈。
他们的字迹歪歪扭扭，时刻警醒我们：
别再重蹈覆辙。
〓 图源：电影《倩女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