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晓 编｜杨肖若

出品｜商业秀

斗鱼正陷入它的一个至暗时刻。

11月6日，据贝壳财经等媒体报道，有多方信源透露，斗鱼董事会主席兼CEO陈少杰已于近日失联。记者还就相关内容向内部人士求证，证实了陈少杰失联的消息。

此前就有传言称，陈少杰被查并已失联近3周。作为上市公司的CEO，陈少杰最近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2023年8月出席公司的第二季度财报分析电话会。

不出三个月时间，陈少杰就被传失联系，斗鱼这家公司的前路也随之暂时陷入了迷茫。

斗鱼曾以游戏直播发家，成立于2007年，是中国早期直播平台先驱，并于2019年7月在纳斯达克上市，一度登顶高光时刻。

近年来，随着抖音、快手、B站等平台快速崛起，游戏直播市场的蛋糕不断被蚕食瓜分。财报数据显示，近三年斗鱼在收入、利润、核心业务和移动端等关键指标上都出现两位数的下滑，业绩走势堪忧。

再加之，斗鱼的内容生态此前一直存在涉嫌违规的情况。曾多次被国家网信办、广电总局等部门约谈、督导整改，要求其清理低俗、色情等有害信息，并停止主要频道内容更新、暂停新用户注册等措施。

尤其是今年5月8日的一则热搜——“针对斗鱼平台存在的色情、低俗等严重生态问题，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湖北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派出工作组，进驻斗鱼平台开展为期1个月的集中整改督导”，格外引发舆论和市场的关注。

消息一出，旋即股价应声下跌，此前截至当地时间5月11日收盘，斗鱼股价已跌破1美元，报收0.9935美元，跌去了4.3592%，总市值为3.18亿美元，较IPO首日已下滑近90%。

虽然一直以来每逢平台出事，斗鱼也在积极回应配合检查、整改，但整体效果并不如人意。根据“字母榜”的梳理，甚至还有个别主播触犯法律最终入狱，平台声誉也因此受损。

比如2020年9月，斗鱼“彡彡九户外”直播间被多家媒体曝光涉嫌聚赌。第三方数据显示，仅在2020年，其收益就超过1亿元。最终，主播付某某、潘某被判处6年有期徒刑，另有多人被判处缓刑，或处以罚金。在“彡彡九户外”被封禁后，九途文化旋即注销。

主播和平台的关系其实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主播“翻车”造成恶劣影响，平台也难以摆脱。

而如今身处内忧外患中的斗鱼，在CEO失联后，也亟需找到力挽狂澜的新掌舵者和应对方案。另一方面，在这场斗鱼CEO失联的风暴之下，整个直播行业的前景似乎也陷入了迷茫。

01

逆袭

在一些关于陈少杰的公开报道中，80后陈少杰很早就对游戏感兴趣，且胆量惊人，他的人生堪称是一部“辍学少年靠游戏逆袭”史。

公开资料显示，1984年，陈少杰出生于济南，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他就迷上了游戏，上了大学后，更是泡在网吧通宵，最终在大一时就辍学了。

陈少杰曾在一次直播里说，自己是高中文凭，大学上了一年就辍学了，理由是“学校不是很出名，水平也不高，觉得4年读下来，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前程”。他还说，“对于创业者来说，文凭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公司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2006年，21岁的陈少杰在武汉找到了一份和游戏相关的工作。在这期间，他也认识了后来一起创业的伙伴。同年，他与发小张文明（即日后的斗鱼联席CEO）开发了“掌门人”游戏对战平台。2009年，这个平台被盛大游戏收购。

由于看到了二次元市场的潜力，2010年拿到第一桶金的陈少杰，出资400万元买下了被称为“中国第一家弹幕视频网站”的AcFun（即A站），并成立了A站的“生放送”频道。

不过，直播也是个非常烧钱的生意，A站常年受到盈利的困扰。为了改变现状，他在2014年孵化出AcFun生放送直播——这是国内最早的游戏直播平台，也是斗鱼的前身（2014年1月1日，AcFun生放送直播正式更名为“斗鱼TV”）。

为什么要起“斗鱼”这个名字，据陈少杰本人解释——这种鱼凶狠、好斗，两雄相遇必是一场厮杀，和当时的心气相符。

据“蓝媒汇”报道，斗鱼内部人士对陈少杰的评价是——“喜欢冒险、刀口舔血”。据说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别人不敢搞，我就搞一搞”。

随着虎牙、熊猫TV、战旗TV等大量游戏直播平台的崛起，斗鱼则在2016年引入了腾讯的投资，并将《英雄联盟》《王者荣耀》《地下城与勇士》等腾讯游戏逐渐构建为内容壁垒。

2019年7月，斗鱼在纳斯达克挂牌，当日市值接近40亿美元。而陈少杰的个人财富也随之暴涨。同年10月，陈少杰以25亿元人民币的身家，位列《2019年胡润百富榜》第1507位。

02

混战

其实，斗鱼最初的用户都是从A站导过来的，后来A站倒闭，斗鱼崛起，这让很多AcFun粉丝们感叹，这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不过，斗鱼的崛起并不仅仅是靠A站完成的。

从2014年到2016年，正是国内直播平台大混战时期，一度进入了“千播大战”的激烈阶段，国内的移动直播平台超过200家，著名富二代王思聪也携资本成立熊猫直播。

那时，斗鱼从重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进入辉煌时期。它的成名之战是争夺英雄联盟（LOL）的玩家主播。

当时，虎牙上的LOL主播具有垄断地位。斗鱼成立初，陈少杰承诺，只要LOL民间高手玩家以“斗鱼”冠名，即获1万元奖励。

这样一来，LOL排行榜大多数玩家的名字都加上了“斗鱼”的前缀。这一战，斗鱼花去400多万元的费用，却让日活3个月翻了10多倍。

自此以后，斗鱼开始它大力挖掘主播的阶段。比如说，斗鱼曾在一个月从虎牙直播连挖6人，总费用超过6000万。

陈少杰曾表示，自己当时的策略是，“快速融资快速花钱，趁其他家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把市场做大”。这样的打法效果确实也不错，一度很快获得了大量用户，主播们的收入也水涨船高。

当然，斗鱼的快速崛起，背后也离不开资本的加持。

斗鱼成立不久，就受到奥飞娱乐董事长蔡东青的青睐，获得2000万元的天使投资。其中最重要的是腾讯三轮都坚持投资斗鱼。B轮领投1亿美元；C轮领投15亿人民币。2018年3月8日的E轮，腾讯更是大手笔的6.3亿美元（约合43亿人民币），且是独家投资。

但有意思的是，斗鱼的老对手虎牙就在当晚宣布获得腾讯4.616亿美元的投资。两个月后的2018年5月11日，虎牙又赶在斗鱼之前于纽交所敲钟上市。

不论如何，在资本的参与和推动下，斗鱼算是走得快的直播平台。

2014年2月，斗鱼开始冠名赞助多家一线电子竞技俱乐部，包括OMG、WE、皇族、iG等。斗鱼与这些顶级电竞俱乐部达成战略合作，涉及赛事赞助、线下活动支持、主播资源互动等多方面内容。这一系列举措有力地巩固了斗鱼作为游戏直播平台的基本盘，获得了众多电竞玩家和粉丝的关注与认可。

可以说，斗鱼之所以能够在竞争激烈的游戏直播行业占得先机，电竞赛事和俱乐部资源的深度整合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也使得斗鱼拥有了一批高质量的电竞主播资源，吸引大量电竞用户流入平台，从而实现高速增长，并以此奠定了行业优势。

03

转型

2017年至2018年，直播行业进入快速发展阶段，这也是斗鱼的转型时期。

在这期间，斗鱼提出了“直播+”战略，试图通过多元化发展来解决财务上的压力，尝试在游戏、综艺、财经、科技、汽车等多个领域进行直播业务。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斗鱼也面临着虎牙、企鹅电竞等竞争对手的挑战，以及低俗内容、版权纠纷等监管问题。

2019年7月，斗鱼在纳斯达克交易所挂牌上市；2020年10月，斗鱼曾计划与虎牙合并，但未获得监管机构批准。事实上，斗鱼本身也是腾讯的战略投资标的，腾讯持有斗鱼38%的股权，是其第一大股东。

腾讯与斗鱼在游戏直播业务上保持深入合作，涉及游戏内容版权、赛事资源及主播团队建设等。鉴于此，监管机构担忧斗鱼与虎牙的合并可能排除、限制市场竞争并损害消费者利益与行业发展。

因此，尽管斗鱼与虎牙合并计划旨在实现业务协同与发展，但两者的合并最终还是未获得监管批准。

从2021年开始，斗鱼发展开始变慢并逐渐“消音”，这似乎也代表了整个行业的走向。另外随着短视频行业的兴起，确实也分流了斗鱼的部分流量，尤其是年轻用户，斗鱼的主流用户开始趋于“老龄化”。

一方面，其他直播平台对游戏内容投入加大，斗鱼的竞争优势减弱。相比之下，斗鱼在体育、音乐等内容方面布局较晚，且建设不足；另一方面，斗鱼的创新能力较弱，在产品、技术和商业模式上一直难有创新，越来越难以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

至此，作为游戏直播先驱的斗鱼，在短视频和其他直播平台的共同夹击下，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斗鱼2020年-2022年的财报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近三年来，斗鱼的业绩出现较大幅度下滑。数据显示，2020-2022年，斗鱼营收从96.019亿元下滑至71.08亿元，降幅达26%。净利润的情况更为糟糕，从2020年的5.416亿元转为2021年4.006亿元的净亏损，2022年虽略有改善但仍为净亏损760万元。

并且斗鱼核心业务直播和广告也遭受重创，2020-2022年直播业务收入从20.7亿元下滑至15.97亿元，降幅达23%；广告业务收入从2亿元减至8340万元，降幅高达58%。

斗鱼在移动端的表现同样不乐观。2020-2022年，斗鱼平均付费用户数量从760万下滑至560万，降幅达26%；平均月活用户数量从5820万下滑至5740万，降幅达1%。

近三年来，斗鱼在收入、利润、核心业务和移动端等关键指标上都出现两位数的下滑，整体业绩走势堪忧。据斗鱼2022年年报显示，斗鱼实现营收71.08亿元，同比下降22.44%。在营销费用和品牌费用投入上也大幅下降，其中2022年四季度销售和营销费用较2021年同期的2.292亿元下降45.9%至1.239亿元；季度研发费用也同比下降39.2%至8060万元。

尤其是斗鱼最重要的直播业务和广告业务收入出现较大幅度下滑，而这两项业务的表现又密切相关斗鱼的付费用户数量和月活情况。直播和广告业务作为斗鱼的生命线，其收入下滑直接影响了斗鱼的盈利水平和发展前景。

再加上近年来，随着抖音、快手和B站在2019年进入游戏内容领域，这部分市场也在不断被蚕食和纷争，斗鱼面临来自外部对手的压力自是不小。

04

灾区

除了外患，压力更来自平台内部的生态灾区治理。

“不说这是舞蹈区，我会以为是某灯区”，“斗鱼舞蹈区很多截图直接被和谐了，可见这个地方的内容尺度”……

2023年3月，“斗鱼官方推送软色情表演”的话题甚至冲上了微博热搜。斗鱼上的舞蹈区女主播大尺度表演“擦边”，直播内容低俗，遭到舆论质疑，很快这些大尺度直播被官方叫停整改。

此前，斗鱼直播平台上就多次出现低俗内容和“打擦边球”的情况并被处罚。天眼查APP显示，2020年8月，武汉市文化和旅游局执法人员对扫黄打非工作小组办公室提供的“斗鱼直播平台”68个直播录像视频进行逐一勘验。

通过调查，执法人员认为斗鱼平台提供含有表演方式低俗的网络表演内容，并对此予以3万元行政处罚并没收违法所得。

2022年9月1日，武汉市文化和旅游局发布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2022年8月斗鱼直播被查且有3个直播间在直播过程中存有表演方式低俗的违规，再次被处以罚款并没收违法所得。

从2016年至2021年10月，因直播违规内容、提供含有低俗网络表演内容等，斗鱼先后收到15次警告、罚款等处罚，累计处罚金额为8万元。

即便是在多次被监管部门约谈、罚款等，斗鱼进行了积极整改，但效果似乎并不如意。

有业内人士告诉「商业秀」，直播行业的“擦边球”一直出现、屡禁不止，直播主播为了吸引粉丝打赏，用恶搞、低俗、炒作甚至打“擦边球”等方式吸引用户眼球，一些主播即便违规被封号，之后也会换号继续直播；再加上直播平台为了追求流量和收益，对内容审核不严，对低俗内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暗中鼓励”。同时，直播平台的算法会根据用户的浏览习惯推送同类型的内容，导致低俗内容的传播空间继续扩大。

其实不只是斗鱼，很多平台都曾因涉低俗、色情而遭到处罚。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2020年6月10日，地方网信办依法约谈处置虎牙、斗鱼等10家网络直播平台，直指部分游戏类和秀场类直播平台存在低俗内容，借助网课渠道推广网游等问题。

2021年1月8日，抖音也因传播淫秽色情低俗信息行为被北京市文化市场综合执法总队作出顶格罚款的行政处罚。

快手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据“一见财经”统计，快手从去年5月份就开始公布平台打击招嫖账号的公告，2022年5月上半月处理的账号数量为34768个，下半月为54787个，到2022年12月下半月，处理的招嫖账号数量猛增至40万个。

今年2月，快手最新发布的打击招嫖账号的公告显示，仅当期快手平台上处理的招嫖账号就超过50万个，而上期处理的招嫖账号为40万个左右。此后，快手未再公布《关于打击招嫖的治理公告》。

虽然不再公布账号，但这并不代表不存在。国家网信办相关负责人表示，国内31家主要网络直播平台普遍存在内容生态不良现象，其中包括色情低俗内容、网络赌博等乱象。同时，一些平台留言互动、弹幕和用户账号注册疏于管理，违法违规信息层出不穷。

而对于这些低俗问题，一些直播平台被责令整改、暂停新用户注册、限期整改、责成平台处理相关责任人等处置措施，并将部分违规网络主播纳入跨平台禁播黑名单。有的平台还时不时继续上演类似“擦边”问题。

05

洗牌

斗鱼从辉煌崛起到渐趋没落，可以看作是直播行业的一个缩影。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直播行业需要新的源头活水。

在短视频、直播行业高速发展的今天，游戏内容已非唯一选择，内容形式和类型也越来越多。过于依赖单一内容，创新能力不足，难以应对行业变化，终会面临被边缘化的风险。

加上，监管也在推动直播行业的规范与变化。比如要求采取日趋严苛的内容审核和更严厉的处罚，要求斗鱼等平台提高管理水平与合规意识。

在技术变革与监管变化的大浪淘沙中，内容创新与监管合规成为行业生存与发展的重中之重。斗鱼如果无法解决存在已久的问题，提高内容质量与管理水平，那么其地位的继续下滑几乎是必然，而这也将进一步加剧游戏直播行业的洗牌。

如今国内的直播行业，正进入一个激烈竞争、淘汰出局的阶段。

首先，直播平台放宽了内容审核和扣分力度，表明其对流量和营收的依赖已达到较高程度。

在快速增长期，平台更注重内容规范和正面形象；而在成熟期，流量变得至关重要，放宽审核标准似乎成为提高流量的捷径。

其次，个人主播们也面临着更大的流量和收入压力，部分主播选择擦边甚至违规内容来吸引眼球，反映出行业内竞争的加剧。主播们为了在大量同质化内容中脱颖而出，不得不承担更高的风险。

再次，监管层加强对直播行业的监管，表明其正在更加深入地意识到直播行业影响力背后可能的负面效应。监管的加强，无疑会使得平台和主播的内容生产变得更加困难，但这也有助于行业健康发展。

整个直播行业高速增长期已过，正迎来产业升级的重要时期，各平台和主播都面临更为激烈的竞争和流量变现压力，与此同时监管也在不断趋严。

这就意味着，无论是斗鱼等老牌直直播平台，还是抖音、快手等后起平台，倘若想在直播行业中突围，必须不断推陈出新，加大技术和产品创新，提供高质量内容，同时也要提高风险意识和合规运营能力。

有分析称，平台如果频繁依靠“打擦边球”来维持业绩，这无异于在“走钢丝”，最终会陷入一个恶性的商业循环之中。

如今恰逢多事之秋，身处内忧外患中的斗鱼，在CEO失联后，也亟需找到力挽狂澜的新掌舵者和应对方案。

【参考资料】

01 斗鱼历年财报.

02 《陈少杰失联，斗鱼偏逢连夜雨》来源：字母榜.

03 《色情、低俗屡禁不止，网信部门进驻斗鱼》中国新闻周刊.

04 《斗鱼CEO陈少杰失联已近三周》来源：贝壳财经.

05 《色情、招嫖、低俗，直播平台到底怎么了？》一见财经.

@新媒体制作与运营：林晓

@图文校对与视频后期：耿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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