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好的香港电影,是这部

自11月2日,《白日之下》在香港上映以来,已经多日成为单日票房冠军,更在第二周成绩超过首映日,票房依靠口碑逆转,实属难得。
而在此前,电影更获得金马奖的5项提名,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男配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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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之下》改编自多起发生在香港,关于残疾院舍的新闻,当中有虐待院友、离奇死亡,甚至有院长涉嫌性侵智障女孩,每宗案件在当年都引起社会震荡,令人发指。
电影由新晋导演简君晋执导,新导演加社会题材,从筹备到开拍就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
当初拿着剧本找尔冬升做监制,面对严肃起来自带可怕气场的尔导,简君晋战战兢兢,但尔冬升对他说:“《白日之下》令我想起37年前拍《癫佬正传》,这个故事是值得拍出来,未必可以改变个世界,但至少要不断提出问题。”
结果电影经历了五年,去到第五位老板古天乐的手上才顺利开拍。这也让尔冬升想起了自己那部《旺角黑夜》,同样也是找了五间公司,才最终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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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简君晋还跑去电视台执导了一部港剧《IT狗》,获得不错反响。
但剧集播出成绩好也没用,这之后简君晋仍然被两间公司拒绝。
尔冬升白眼一翻,吐槽:“没眼光就是没眼光,香港就是缺乏有眼光的制片家,我们行内会开玩笑,现时香港电影最大的投资方是电影发展基金,第二就是古老板(古天乐),所以现在拍戏,故仔(故事)不重要,古仔才重要,我们都很爱他,始终风险要他去冒。”
到头来,还是要讲句——“多谢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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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题材,难回本、风险大 ,归根到底是让观众买账入场的难度大。
很多人去电影院看戏,都不过为了那两个小时的身心放松,谁能忍受原本在应该天马行空的时间里,还要落地到现实,去接受社会另一面的苦难?
许冠文在去年获得终身成就奖时,曾鼓励大家拍多些喜剧,新闻事件平时已经看得不少,不用再拍给人看。
但尔冬升说:“我很反对别人说,已经日日看新闻,拍这些题材做什么,不想再看多次,拍喜剧吧。如果只有喜剧,社会题材不需要存在的话,那是贬低电影的意义。”
如果是严重的社会问题,那更不应该避开,“我们不志在去改变社会,但要提出问题,不要令大家变得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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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简君晋与监制尔冬升
而促使简君晋一定要拍这部电影的,正是看过这几起新闻后心中那份不平的情绪,在心中激荡多年印象深刻,他选择以报道这些新闻的记者视角入手,早在五六年前便约新闻记者龙婉琪出来聊天,她也是戏中女主角的原型。
如今的龙婉琪早已不做新闻记者,转行做了公关,但当天踏入残疾院舍“国宝之家”的第一感受,历历在目,恍如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在龙婉琪深入院舍调查的前一年,香港的剑桥护老院被揭发于寒冬将院友推到平台上脱衣冲凉,《明报》头版以“院友遭露天脱光”七个简洁大字凸显事情粗暴,赤裸的老人隔着一重马赛克无声摊坐轮椅上的照片,成为有力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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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一出,全城哗然。当年记者乘胜追击,连日以更多版面追击,层层揭露更多违规及监管问题。
龙婉琪在一年后走访,是想回顾香港的老人院舍及残疾院舍,到底有否任何改善或其他问题。
她回忆说:“来到国宝之家,是我第一次接触残疾院舍。气温三十几度,但院舍里完全没有冷气,好局促,面积很小,却挤满很多不同的残疾人士,包括手脚不方便、或者精神方面,例如患有自闭症或活跃症小孩,他们不断在十平方的空间到处跑。”
“当中某些院友的目光呆滞,估计与他们服用的药物副作用有关,因此精神状态欠佳。窗口都封了磨砂玻璃,他们不想院友接触到外界,也不想外界接触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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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恶劣不过是最浮于表面的状况,在污遭邋遢的院内,发生的虐待、性侵才是这些院友最大的苦难。
然而尽管已经有过这些新闻事件的报道,龙婉琪还是可以很轻松地进入院内调查,几乎无人阻拦她,畅通无阻的背后,是这些残疾院舍根本不害怕事件暴露的嘴脸。
因为即便有再多丑闻,这些残疾院舍依然必须存在,否则这些丧失能力的可怜人,无处可去。
简导说:“听到他们分享时,我尝试观察当中的矛盾冲突,发现原来日光日白,白日之下没人在乎这件事,所有人都冷眼旁观,院舍以至其他人都不当成一件事。”
这也是戏名《白日之下》的由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能恶行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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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今年金马奖最佳男配提名的林保怡,便饰演这样一个院长——涉嫌性侵智障女孩,且理直气壮。
这是林保怡第一次获得电影类的提名,我们从前见到他,都是在TVB剧里,饰演正气与智慧并存的男主角。
院长这个角色,是两次经过他手,才接下来的,第一次他拒绝了。
演员要接拍一个角色,通常源于喜欢,但林保怡看毕剧本,再细看新闻内容,余下的只有恨。
“我不是讨厌,简直是憎恨这个角色。”憎恨到为保持造型,他不拍戏的时候不会照镜子,整日低着头,杀青结束的第一件事,就是剃头剃胡须,“这是我从影以来最快丢掉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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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院舍本身的问题,电影还对传媒旁敲侧击,“3年后还有侦查组吗?”“10年后还有没有记者?”都是发人深省的问题。
简君晋说︰“过去经历过的荒谬和混乱,特别是新闻工作者,自会想到到底还有没有人关注真相,我们是活在后真相年代,是否点击比真相更重要?”
“我接触过的新闻工作者,几乎每一位都不太乐观,但讲完、哭完,抹一抹汗第二日又会重回岗位坚守着,这种坚持精神就是我最想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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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坚持还有多少价值?新闻工作者又还有多少价值?而现在将这类社会新闻纪录下来的电影,在将来又是否能够发挥到一些微乎其微的价值呢?我们依然不清楚。
电影的结尾,有一句对白︰“不要为做对的事情而内疚。”
或许是在事件未见成果,甚至带来反效果时,一句自我安慰的话,却也是在我们迷茫的时候,唯一坚守到底的理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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