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版《新闻女王》!一位女记者与杀人犯的生死赴会

“我在哪里,哪里就是直播间。”“我相信做新闻的人,是不会被规矩束缚的,我只想把真相呈现给大众。”
最近,一部TVB新剧《新闻女王》频频上热搜。剧中有许多涉及社会热点的突发新闻,如车祸、火灾、持刀行凶等,在面对这些公共事件时,新闻主播们的专业素质和应对能力以及快节奏的剧情让观众看得十分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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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TVB
可电视剧看得热血沸腾,真正的现实又是怎样的?
“深夜里,逃亡12年的杀人犯,给她打来一个电话,让汤布莱陷入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赴会。聊了几次,汤布莱发现,男人不光对自己的采访行踪了如指掌,还关注她好几年了。汤布莱本来没怕,直到对方发出一个意外的邀约......”
近日,从业16年的记者汤布莱出了一本新书《女记者的生死赴会:刀尖上的访谈》。书中记录了她从业过程中五段真实且不平凡的经历。
20年前,汤布莱因为一次命运的转折,毅然决然选择成为记者。深入虎穴采访、劝逃犯自首、救助连体女婴……这本书记录了她作为记者乔装、跟踪,抵达真相的全过程。
逃亡十二年
选摘片段)
文|汤布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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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2009年3月23日的夜晚时分。
我下班回家煮了碗面,正在拌面时,突然接到报社电话。电话中说有读者看了我写的报道,想和我私下交流一下。我没有多想,就让报社把我的电话给了对方。稿子反响大才会有读者来交流,这对我来说是常事,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增加粉丝嘛。
挂完电话没多久,我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带区号的座机号。
“请问你是汤记者吗?”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嗯,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按了免提,一边吃面一边说。
“我杀人了,想和你聊聊。”那声音,配上不紧不慢的语调,把我吓得差点筷子都掉了。
“你杀人了?什么情况,”我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是不是要报警?你打错电话了吧?”
“没错,我杀人了。我找的就是你。”对方说得很肯定。
他是谁?听声音我绝对不认识。他找我干吗?他到底是杀人犯还是神经病?
“你为什么不说话?害怕了?”陌生男人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不……不是,我只是感觉有点突然。你说你杀了人?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我能为你做什么?”我有些颤抖地解释说。
一连串的问题卡在我的喉咙,我不知道要先问哪一句,也判断不了该问哪一句,不该问哪一句。内心的慌乱让后面的话也显得语无伦次了。
他听出了我的紧张,说:“你别害怕,我虽然杀过人,但我是你忠实的读者。前几天看到你拍的烈士妈妈的照片,突然很想我妈妈。我逃亡12年,不知道妈妈是死是活。”
听他这么一说,我稍微平静下来。
我写的那位烈士叫刘贵彦,是中越边境麻栗坡烈士陵园里唯一一名上海籍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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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7月7日,越军偷袭老山雷达阵地时牺牲,他当时是前线指挥官,才26岁。消息传到家中,他的母亲哭得眼底出血,视力也急剧下降。
前几天我刚陪刘妈妈去祭扫回来,她视力不好,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墓碑上的字和照片,她抚摸着墓碑仔细辨认,确认是自己儿子后,一下大哭起来。在场的人都哭了,我在泪眼中拍下了这一幕,照片登上了报纸。
“那你妈妈今年多大年纪了?”我小心地问。
“75岁。”对方回答后,又特别警告我不准报警。
我冷静下来一想,心里竟冒出一丝兴奋,不管他杀人是真是假,都可能成为一条极好的新闻线索。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吗?”我又试探着问。
“我的事太大了,掉脑袋的事,你帮不了我!”陌生男人说,“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找个人聊聊。逃亡这些年,我太压抑了,没人说话,也不敢说。”
接这种倾诉电话我有经验,我曾做过情感热线栏目的主持,不过电话那头是在逃凶犯还是头一次——如果他没骗我的话。
“如果你相信我,就和我说说你想说的事,你放心,我肯定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我想让他放松下来,信任我。
对方停顿了一会,说:“让我再想想吧。我这样的人,人见人怕。今天打搅到你,实在抱歉。”话音刚落,他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出现的忙音,我心里有了一分沮丧,陌生男子还会再出现吗?
我愣在桌边,反复回忆刚才和他的通话内容,觉得我的话不应该让他反感,不然他不会和我说两次“感谢”。
我有预感,这个人可能还会给我打电话。
好奇心使然,我打开电脑,想查查关于杀人犯心理状况的资料。
网上所有的案例都说,杀人犯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内心的黑暗随时可能爆发,产生应激杀人的可怕后果。
没看到这些案例和分析之前,我还乐观地想着,如果刚才那个男人再给我打电话,我该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让他良心发现,下定决心改邪归正。现在却觉得自己真是好笑,我哪里来的自信,一个杀人后亡命天涯12年的罪犯,有那么容易搞定?
我越想越害怕了。他主动找到我,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东想西想间,已是夜里11点,我强迫自己关了电脑,去洗漱睡觉。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可能是刚才看了各种凶杀案,此时的铃声显得尤其刺耳,让我有点心跳加速。一看来电显示,还是那个区号。
接还是不接?如果不接,可能就错过了,如果接,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手机一直在响,一声接一声。
可当我决定按下接听键时,手机里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却没人接。
我呆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我紧张而机械地按下了接听键。
“刚才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他质问道。
“我在卫生间,出来接时你就挂了,我打回去也没有人接。”我假装轻松地说。
男子听后,竟有些得意说:“我听见电话响了,没接是先看看附近有没有人,万一你报警了,我不就自投罗网了嘛。”
“放心,我答应过你不报警的,说话算数。”我想和他套近乎,多获得一点消息。
男子随后告诉我,他今晚喝了酒,才敢给我电话,因为我写的烈士妈妈的报道太感人了。
“我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我杀人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你知道我现在最害怕什么吗?我最害怕在妈妈有生之年,我再也见不到她。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只要见一次就好。”
听他这样一说,我真是很无语,刘贵彦烈士是什么样的人,能和一个杀人逃犯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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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能骗他,和他仔细分析,把他母亲接来和他私下见面,我也许可以做到,但我和他母亲都涉嫌犯法。
“你母亲肯定也想见你,你有没有想过自首?这样不就能见到你母亲了?”我说。
“自首?不可能!我坐过牢,坐牢的滋味我太了解了。我为什么跑?就是怕坐牢,怕老死在监狱里。”他说完这句,果断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呆住了,这下彻底玩完了,我太快触碰了他的敏感神经,他不会再给我来电话了。去自首,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我是个心里不能装事的人,躺在床上后,脑海里还是不断蹦出各种假设。
突然,枕边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我惊坐起身开灯,拿手机一看,凌晨1点13分,区号,还是他!
“汤记者,我们能见一面吗?”电话一接通,男人的话直接吓得我全身每个细胞都僵硬了。
“见面?在哪?什么时间?”我脱口而出的话又吓了自己一跳。
他让我乘第二天早上9点的城际列车,到他所在的城市,他会去车站接我。说完又补充:“当然,你也可以不来。不过我很希望你能来,也许我能给你个惊喜!”
惊喜?他一个亡命之徒,能给我什么惊喜?
到一个陌生城市,和一个杀人逃犯见面,这是一个多么荒唐又刺激的邀约。
这种感觉就像你来到了一个密室逃脱的门口,你想进去,可害怕里面的机关,你想离开,却又特别想试试......
我不知道该如何独自去面对这么狡猾的杀人逃犯,但职业本能告诉我,得去。
夜里3点36分,我的电话再次响起,他在电话里特别交代:“如果我去自首,最少判20年。记着,你的手里攥着我的20年,明天一个人来,别报警。”
现在主动权在他,他说啥我都只能答应。挂了这个电话,我再也睡不着了,开始收拾行李。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采访,我清空了手包里的杂物,除了身份证、钱包、钥匙、纸巾,就是采访本、相机和一本书。
我带了两部手机,一部放在手包里,一部放在牛仔裤的裤包里。
我一个人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天刚刚亮,我提前到了火车站。候车室人声鼎沸,而我脑子里却都是那陌生沙哑的声音。
我特意穿了件比较显眼的橘黄色体恤,一是便于他在人群中找到我,二来如果遇到危险求救,大家也容易认出我。
过安检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电话:“你现在应该在火车站了吧?”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见面怎么称呼?”我回答他后,抓紧问点有用信息。
“我叫王会,兰州西固人。记着,你手里攥着我的20年,差不多就是一生。”
他再次强调,这是他的真名,逃亡的12年中,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别人真名。
趁候车时间,我联系到兰州西固公安分局刑侦队,队长告诉我,12年前确实有这么个人,杀人致死后在逃至今未归案。
此人小学三年级辍学,是西固一带有名的混混。之前因为打架斗殴、吸毒贩毒三进少管所。在少管所期间还越狱,后被关进少管所的严管队。他杀人时,才刚出狱不久。
队长让我不要冒险,先去报警。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太草率了。
小同事得知我只身去见这么危险的人,也给我打来电话说:“姐姐,英雄和烈士仅一步之遥啊!”
但我答应过他不报警的。现在我在明处,他在暗处,难说我的一举一动正被他看在眼里?如果现在报警,约会泡汤是小,警方要抓不到他,他报复我怎么办……
就在我纠结去还是不去时,候车室的广播通知检票,人群呼啦涌进了检票口,狭窄的通道人挤人,我机械地随着人流往前移动。
怎么检的票,怎么上的车,车上怎么度过的,我都稀里糊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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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会发现我看出他的紧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小妹,如果我怕就不会跟你来。昨天晚上我就和你说过,你手里攥着我20年。既然和你见面,我就豁出去了。”
他说这番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江湖气息。
我突然有些感慨,眼前的他,瘦骨嶙峋,廉价的衣服,破旧的布鞋,除了眼睛里那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糟老头子。
这样的人曾经吸毒贩毒、越狱、还杀过人?我怎么看都不像。
这个王会,会是兰州刑侦队长口中的那个王会吗?
(本文为精简摘选,欲知后续,书中有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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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记者的生死赴会:刀尖上的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