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舍新作《阿娜河畔》出炉,向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拓荒者致敬

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路艳霞
维吾尔族著名作家阿舍的长篇新作《阿娜河畔》近日出版,小说展现了几代人在边疆的建设事业中为家国而奉献、为理想而奋斗、为生活而努力的动人篇章。
《阿娜河畔》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讲述了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改革开放后,在新疆茂盛农场的建设中,以明双全一家为代表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活历程,多角度、多方位地描写了边疆建设的壮阔事业和巨大变迁,以及边疆人民生活的跌宕起伏和亲情、爱情、友情的真挚可贵。这也是阿舍对自己的父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拓荒者、奠基人的致敬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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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故乡的文学礼物
《阿娜河畔》是作家阿舍献给故乡的一份饱含深情的文学礼物。“我在小说中如实呈现了农场的地理地貌,还有人们生活和劳动的场景,它们遍布在整部书里。比如春天河水化冻、冬天清渠劳动和雾凇景观、秋天南飞的大雁等等。”阿舍说。
“阿娜河”是塔里木河的古称。阿舍对这条河以及这条河流岸边的往日生活感情浓厚。童年的阿舍曾在烈日下,在飞尘漫天的马路上,在沙丘之间,放飞着自己的想象力,挥霍着旺盛的精力。“我们真的像草一样,在荒野里随风摆荡、恣意疯长,皮肤焦黄、性情干燥、背影急促。”
但2010年,阿舍得知自己出生的农场被撤销合并,非常震惊,“这意味着我成了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她于是想用文学的方式,将那些人、那些故事、那些岁月永远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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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创作《阿娜河畔》之前,阿舍写过一些故乡题材的散文,更多展示的是个体的生命经验与体验,缺少对农场历史的整体观照。于是,她在心里装下一个愿望:写一部反映农场建设者整体人生与命运的作品。
阿舍18岁时,考上大学离开农场,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农场生活。但随着年岁渐长,当她回望故乡的时候,对故乡有了重新的认识与发现。“故乡在我年轻的目光中所透露出的边缘性、封闭性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我后来更多体会到她内在肌理的多样性、丰富性和文化的开放性。”阿舍说,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初建阶段这段历史为例,不管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地转业的军人、进疆的支边青年,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陆续进疆的知识青年,这些建设者怀抱着建设祖国边疆的赤诚之心来到这块土地上,在一片一无所有的土地上建设起一个新的家园,他们的人生与命运,有其不可复制的时代特殊性。“所有这一切值得去用心书写。”
准备过程耗时五六年
阿舍第一篇作品发表于2004年,她最初写作是因为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又要带孩子,她觉得未来没有方向,写作成了她的精神出口。20年的写作历程一路走过,她如今迎来了最重要的一部作品——《阿娜河畔》。
写《阿娜河畔》,阿舍早在2015年起就开始着手准备。2020年夏天,她开始动笔创作,最终花费一年四个月时间完成。终于完稿的那天,她连夜看美剧,边看还边吃薯片,以消解她积压多年的劳累和辛苦。
那五六年的准备过程中,阿舍收集图书、论文,还在网上找文字和图片。她收集的大量文献资料,大都关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建设发展史,军事的、水利的、教育的、妇女的、工业的、知青的,有整体的,也有局部的、个人的,可谓无所不包。“准备的过程漫长而细碎,方式方法也多种多样,有时候是一次同学之间的聊天,有时候是母亲和老友的一个电话内容,都可能被我记录下来。”阿舍说,兵团建设者的回忆文章,也会被她从各处搜罗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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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查找和翻阅相关文献资料,阿舍还要做一些采访交流,她实地回到农场的家园,感受它的变迁与湮灭。重返故乡的画面如今回想起来也挥之不去,老屋住了别人,但又跟没人住一样,院门是后来临时用木板钉的,家里没人,院门的锁都生了锈。院子里的梨树还在,上面蹲满了麻雀,人一来,嗡的一声飞走了。巷子里,脚下尘土有一拃厚。
当然,贮存“气”和保持“气”同样被阿舍看重。阿舍说,“气”是什么,简单地说,至少包含热情、信心和体力这几个方面,要让这几个方面天天保持在一个相对恒定的状态上,其实非常困难。
让所有的技巧化为无痕
“当小说的整个结构出来,当意识到要写那样一群人实实在在的生活和故事的时候,有些担心起来,因为每一个人物的模样、每一个人物的内心、每一段历史的转折,都得落实到具体的细微的实处。”阿舍坦言,越是临近动笔,越是感到想和做完全是两回事。
最终,《阿娜河畔》以质朴、动人、真诚的文字打动人心。阿舍说:“写这样一群在土苍苍的戈壁滩上开垦荒地建设家园的人,我想不出用别的方式怎么去写,只能是用一种最接近他们的生活本质和精神本质的方法。”于是,《阿娜河畔》选择了扎实朴素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现实主义叙述反而更考验创作者的能力,因为它要把一切炫技性的东西全部压进文字中,让所有的技巧化为无痕,化在文字与人物里,让读者感觉不到作者的任何心机和手法。”
质朴语言中,人物形象却各个丰满。对此,阿舍特别提及:“明中启这个人物身上有理想主义的光芒,这是我有意要给他罩上的,但我同时也反感那些没有烟火气、只会讲大道理的榜样与楷模,我要写的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温度、有缺点、有欲望的理想主义者。”在她看来,这可能就是这个人物最难写的地方,要让他低到尘埃里,却又要让他作为金子在发光,稍微把握不准语言和内心活动,这个人物就会飘起来。“有信念,执着于自己的理想,他需要相信自己的选择,需要为这个选择放弃别人都汲汲以求的人生诱惑,这样的人是稀少的。但我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我认为这代表了人之为人最明净的一部分人性。”
书中众多人物中,阿舍最喜爱李秀琴,她是明中启的母亲。“因为她的爱最无私,她身上的母爱填补了我生命里的空缺,她像是沙漠里一股甘泉,慰藉了她生命中所有靠近她的人,她的早逝体现着她的疲惫,即使是最爱她的亲人们,也没有想到尽早回馈她的付出。”
“写完《阿娜河畔》之后,觉得没有写出的部分更多,这是遗憾还是收获,我也说不清。”阿舍说,这就像去观摩一座宫殿,外形与气势已经够使人震惊了,走进去之后,会看见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也许就是某面墙上的一幅镶嵌画,就足以花费几十年去研究。“从这个意义讲,曾经那个建在戈壁滩上四处一片荒寂的农场,已经变成了一座精神意义上的宫殿,它还有更多可以书写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