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Rockstar Games（以下简称R星）发布了《GTA 6》的首支游戏预告片，这段时长仅有1分半的短片在早已被黑客们「剧透」得七七八八的情况下，依然在全球范围掀起轩然大波：据吉尼斯世界纪录官方数据，《GTA 6》预告片在YouTube的24小时内成为观看次数最多的游戏视频、点赞最多的游戏预告片以及观看次数最多的非音乐视频，一举打破三项吉尼斯纪录，堪称是这个时代里没有任何文化产品能够比肩的顶流了。
预告片中的最大亮点之一，莫过于女主角露西娅（Lucia）的正式登场，这位身材姣好的拉丁裔女性已然成为话题度满满的社交网络巨星：大量的玩家们发文表达对她的喜爱之情，成千上万的「十年老粉」不请自来；与此同时，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按照惯例」前来凑热闹，美国国会女性议员拉文·斯宾塞公开表示加入女主角是GTA 6向所谓的「政治正确」妥协的表现，更有部分极端「彩虹群体」称露西娅其实是一名跨性别者——这么热闹倒也不奇怪，毕竟能在GTA系列游戏里看到女主角这件事，实在是太罕有了。
露西娅回眸（展示身材）这一秒，已经成为《GTA 6》预告片里回看次数最多的片段
女性主角为何
「缺席」GTA 20多年？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件事：很多国内外媒体都称露西娅为「GTA系列中的第一位女主角」，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事实上，在GTA初代、二代以及GB版中就已经设有可玩的女角色，但当时的GTA还并非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3D沙盒游戏，露西娅实际是自2001年《GTA 3》即游戏真正成型以来的首位官方的可操纵女主角——问题也随之而来：为什么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R星在各平台发布了十余部GTA作品，主角涵盖各人种、各族裔，唯独就是女主缺席？
《GTA三部曲重制版》封面，R星：「女主可以没有，但封面女郎绝不能少」
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些玩家的看法是，GTA系列的游戏类型决定了它更适合由男性担当主角。自《GTA 3》起，每一代GTA的剧情大同小异，大抵讲述的都是出身底层的小人物如何白手起家，通过一系列「拼搏奋斗」名利双收的故事，在这过程中兄弟阋墙、盟友背叛是家常便饭，更免不了要把双手弄脏，大量违法又违背道德的恶行似乎并不适合女性完成。
别人尚且不谈，就老崔这个人物设定如果是个女性，恐怕没几个玩家能够接受
但实际是，这样的「狠角色」女性同样能够胜任，而且R星也确实在GTA系列中塑造过这样的女性配角，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卡特琳娜（Catalina），这位蛇蝎美人将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仅在《GTA 3》中担任最大反派角色，同时也在《GTA SA》里把男主CJ给坑得够呛，极具神秘色彩和个性魅力，以她作为主角打造一部作品其实也未尝不可。
由于游戏原版的「蛇蝎美人」画质感人，我给大家放个AI版本洗洗眼睛
在我看来，女性主角在GTA系列中缺席20多年的核心原因，是GTA系列所赖以生存的旧时代黑帮题材故事「不需要」女性主视角——而这与GTA至今全系列的总编剧、也是R星创始人之一丹·豪瑟（Dan·Houser）脱不开关系，他本人就是一个上世纪B级片和犯罪片的狂热爱好者，自然也将这些电影的思维与设定灌注在了GTA系列的游戏剧情当中。
《GTA：罪恶都市》中处处可见电影《疤面煞星》的影子
在旧时代的黑帮犯罪电影设定里，从「小卡乐咪」一步步蜕变为大佬的几乎都是男性，而女性要么是声色犬马的欲望象征，要么就应该是帮助或逼迫男主角成长的「工具人」，GTA系列自然也不免俗：每一代GTA都有着性感撩人的封面女郎设定，有着五花八门的「高跟鞋」系统，男主也能够同时与多位女孩结识交往，而她们的作用一般只停留在帮助消星、买枪打折等等，很少有比较明显的个性差异。
《GTA 4：夜生活之曲》主角路易斯被戏称为「R星亲儿子」，因为他可以在游戏全程交到10个女朋友
R星董事长、丹·豪瑟的兄弟萨姆·豪瑟（Sam Houser）曾在采访中表示，他并不反感在GTA中加入女性主角，「如果有了正确的主题和设定，这可能会非常出色，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故事」——所以《GTA 6》女主角露西娅终于出现，很可能只是因为豪瑟兄弟这次选中了经典犯罪电影《雌雄大盗》，至于到底是否与当下裹挟众多文化作品的「政治正确」有关，我反正不这么认为，大家见仁见智吧。
「没错，我们就是要做其他二货公司（Other Fxxkers）想都不敢想的东西。」——Sam Houser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将历代GTA的预告片加以比对，你会发现除了露西娅以外，《GTA 6》预告里出现的女性角色也大量增加，而且全都「有活儿」在身，大妞车顶扭臀、大娘直播砍人，全都来自于真实事件——GTA系列历来力求对于当下的美国社会现状进行讽刺，6代里的一大重头戏就是加入了虚拟的类「Tik Tok」软件，或许在R星眼里，社交网络和短视频时代里的美国女性们在「发疯」这件事上不止能顶半边天吧。
网友热评：在佛罗里达州，你可以不活，但不能没活儿
喜欢在游戏中
「反串」的男性玩家们
虽然《GTA 6》即便在不跳票也要2025年才能发布，但实际上已经有不少玩家以女性主视角在GTA的世界里「为非作歹」了——在GTA的创意社区，能将游戏原本的男主角「性转」的MOD相当火热。有一位俄罗斯老哥耗时四五年为《GTA SA》打造了一款女主角替换MOD，不但用自制小姐姐的模型替换了CJ，还把游戏里的各种服装、饰品和发型全都换成了对应的女性版本，除了配音依然是那原本的康普顿黑哥范儿，你甚至偶尔会产生这就是GTA女主角的错觉。
虽然《GTA SA》替换主角的MOD很多，但这款「超厉害女主角」（Amazing Player Female）依然是个中翘楚
事实上，只要一款游戏为玩家们提供了性别选项，就会有大量的男性玩家兴致勃勃地去搞「反串」，即使不可选也要通过打Mod等方式满足自己的愿望。海外分析机构Quantic Foundry曾在2020年发起调查，约有三分之一的男性玩家喜欢在游戏中使用女性角色，而且年龄越大越喜欢这么做——而与这个数据相对应的是，更喜欢性别反串的女性玩家只占9%。
当男性玩家们被直接问到「为什么喜欢扮演女角色」时，最常见的回答是：如果我要整天盯着屁股看，我宁愿看女性的屁股。近些年流行的3A大作与网络游戏很多都带有角色定制功能，你不仅能捏出一张顺眼的面孔，还能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角色的身材比例和着装风格，找到最符合自己XP的选项。国外一项针对《赛博朋克2077》玩家的匿名问卷显示，以女性「V」进行游玩的玩家中近6成都是男性——而且其中有不少还给女角色捏了赛博牛子。
B站的2077玩家们似乎都对于「白毛女」情有独钟
一般来说，大部分游戏都不会给男女角色的数值设置什么差异，但在某些情况下，扮演女角色还确实能带来一些增益，最具代表性的是《穿越火线》等FPS网游，女性人类角色身材更加纤细不容易被射击，而女性僵尸角色则更灵活、跳得更高——当然了，这些女角色也都需要充值购买，在游戏里使用不仅有加成，还能顺便秀一秀「钞能力」，获得一定的心理满足感。
我就跟那些玩家不同——我更喜欢看队友用这些女性角色
很多时候，男性玩家们在面对女角色时出于保护欲的本能，多半会加以「优待」——即使他们事后会对于「她」实际是否是个抠脚大汉加以怀疑，但并不影响他下一次遇到女角色时依然乐此不疲地帮忙。《虚拟化身：网络时代的身份认同》一书中，作者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指出，在多人角色游戏MUD世界里，扮演女性人物时「其他玩家会不断把金钱送上来帮助你」，但在扮演男性人物时，「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施以援手」。
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角度来剖析，这一现象的背后，是公众对于男性更加苛刻的眼光：男人被默认应该具备强大、自主、独立等品格，即便在虚拟世界中也不例外，而许多男性由于在现实生活中对此感到疲惫，故而选择在游戏里扮演起女性，暂时享受一下「性别红利」；同时，社会对违反性别规范的男性也更为严厉，比如「女汉子」、「假小子」多数情况为中性词，但「娘炮」就是绝对的贬义词，所以一部分男性只能在更安全的匿名数字环境里探索性别认同。
如此看来，能让男性玩家们在游戏中性别反串，本就是一件既赏心悦目、又有利于打破传统社会对性别刻板印象的好事——而当这个游戏是20多年没有官方女主、全球范围覆盖4亿玩家的GTA系列时，它将带来的影响很可能更为深远，这也是我作为一个游戏玩家所十分乐于看到的：游戏除去休闲娱乐和艺术价值之外，还赋予了我们「第二人生」的机会，性别和外在只是一个壳子，对比现实生活的千篇一律，大家能够在虚拟世界破戒、逾矩，何乐而不为呢？
撰文 / 孙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