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古城复原示意图 南京考古研究院提供
近日，南京发现长干古城的消息引起轰动。不仅是考古界，老百姓们也都兴致勃勃地讨论起这事来。
在西街遗址发现的长干古城是名副其实的 " 南京之根 "，它的发现把南京主城区的建城史向前推了至少 600 年，表明南京至少在 3100 年前就建城了。
西街遗址所在的山间平地，古称长干。换句话说，长干里是 3100 年前南京的 " 宇宙中心 "。中华门外繁华的西街，是当时南京城的中轴线。
那么，南京的宇宙中心怎么从长干里迁徙到后来的新街口的？趁着大家对长干古城的关注热情，文脉君采访了南京著名文化学者、作家薛冰，解锁南京的城市生长线。
长干古城，南京人自己建的城
过去，我们总以为南京城是外地人建的。
你说越城，那是人家越国人建的；你说金陵邑，那是人家楚国人建的 ……
南京的 " 土著们 " 都干啥去了？
随着长干古城的发现，南京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因为，长干古城被考古发现证实是湖熟文化时期的南京先民建的。
薛冰说，湖熟文化区的范围很大，方圆几千平方公里，西边到皖南，南边到浙江，东边到太湖，北边到镇江、扬州。就是我们今天讲的江南这一片。
所谓吴文化，是从湖熟文化生长起来的。所以湖熟文化又叫先吴文化。
湖熟文化的中心区，就在秦淮河的上游，也就是今天我们熟知的江宁湖熟街道、秣陵街道一带。
但先民们不光停留在上游，也会顺着秦淮河到中游到下游，进入长江。
大约 3100 年前，他们在秦淮河的入江口上建立了根据地。这就是长干古城的由来。
△湖熟文化遗址分布示意图 南京考古研究院提供
长干古城位于南京市秦淮区中华门外，大报恩寺遗址西侧，处古长干腹地。
长干古城建成后，一代代 " 老南京 " 在此繁衍生息。
春秋末年，吴越争霸，越灭吴次年，越国筑城于长干，史称越城。
薛冰说，在距今约 2500 年前，越国人很可能是沿用了长干古城，并留下了文献记载。
后代人看了文献记载，在没有考古发现之前，相信了越国人筑城的说法。
直到此次长干古城的发现，越城被证明并非南京建城的开端。
△《江苏文库 · 史料编》中《金陵四十八景全图》画下 " 长干故里 " 的美景
宇宙中心，从长干里到新街口
从越国开始，越城的北面和东面逐渐发展成了南京最早的繁华的居民区和商业区。
薛冰举例，东吴时期，东吴的大市就在越城的北面，也就是长干古城和凤台山之间。那是当时东吴最大的市场。
到了东晋以后，" 宇宙中心 " 继续向东北发展，因为当时的皇宫，也就是台城，在东北方。这个政治中心对长干里有一种吸引力。
△南朝梁建康城布局示意图 王志高复原
当时，为了把长干里的物资运到皇宫里去，修建了运渎，这条运输线沿着红土桥（今天鼎新路）一路北行、经过木料市、大香炉、明瓦廊，直到新街口。
△明瓦廊
" 宇宙中心 " 在时代的变迁中，实际上是不断往北拓展的。
到了唐朝，我们能看到大量诗人写他们在南京的活动，基本上离不开秦淮河西五华里。比如李白、比如杜牧。
而到了宋代，" 宇宙中心 " 又变了。宋代的商业中心在长乐路口新桥。当时有 " 东南佳丽楼 "，也就是说，当时最豪华的建筑都在这一带。《景定建康志》对此有记载。
《金陵古今图考》中的宋建康府图
明代，南都繁华市肆云集。考古发现，明朝的大市在张府园。
此后，从张府园再往北，就到新街口，不过二里地，" 宇宙中心 " 又走了几百年。
长干里的故事多
《建康实录》称，" 长干是里巷名，江东谓山陇之间曰干 "。长干，大体位于秦淮河以南、雨花台以北，是南京最早的地名之一。
△《江苏文库 · 史料编》中《金陵名胜》记载，长干有大长干、小长干、东长干
薛冰说，长干这个地名，最早出现在西晋文学家左思的《吴都赋》。里面讲到长干里的繁华景象。这里的中心还有一个商品集散地，可以看到全国各地的奇珍异宝，是影响全国的商业中心。
长干里也是六朝最著名的生活区，居住着许多贵族，如陆机的宅邸就在越城的西北。六朝时也有多座寺庙建于长干里。
长干里，也是个文脉悠远的地方。
长干行，是唐诗的 " 保留曲目 "。
李白到长干走一走，有了 "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 的美好浪漫；
张潮到长干走一走，有了 " 妾有绣衣裳，葳蕤金缕光 " 的爱怨痴缠。
崔颢到长干走一走，有了 "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 的眷恋感动。
诗里的长干，多是一个商业发达、商人聚集的地方。薛冰说，唐人做生意可不是在家门口开一个小店，你卖给我、我卖给你那么简单，而是沿着长江上下，从江之尾一直到江之头。
△《江苏文库 · 方志编》中《乾隆江宁县新志》也记载了一首《长干行》
明代人也爱去长干里溜达。
沈周、徐渭、徐庸、李梦阳、陈䞇等等文人名士都写过《长干行》。
那时候，明朝建十六楼，有几栋楼正好在西街这里。
现在在西街遗址还可以觅见明代瓮堂的踪迹。
3100 年前，南京就是一座拥江发展的城
薛冰在他所著的《南京城市史》中写道，南京的城市发展，有一条明显的生长线。数十年来，他通过研究，一直试图重现南京这座古城的生长图景。
他提到，一般说来，我们常见的古文化遗址，或在农村，或在小镇，绝少处在大城市中。比如，良渚跟杭州城市中心很远，三星堆和重庆、成都也隔得很远。也许，古人当时选择地点的时候，感觉自己选了一个还不错的地方。但因为这些地方不适应城市发展，也就渐渐远离了城市。
相形之下，南京湖熟的先民堪称非常有先见之明，他们正好选择了秦淮河进入长江的入江口。
这符合历史发展的的规律，在大江大河的交汇处，孕育了大城市。
薛冰说，南京主城区最早的建设发展就在滨江地区，南京从一开始就是一座拥江发展的城市。而 3100 年来江河的滋养，也为南京的城市发展留下了无限的空间。
南京，就是从长干古城这一颗种子开始生长，不断发展壮大，并且发展脉络一直没有中断，成为今天这座享誉海内外的历史文化名城。
△南京城市风光
现代快报 + 记者 王凡 王子扬 / 文 顾闻 / 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