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路上的阿毛炖品,才是活生生的至真园

“一九九二年的上海,霓虹养眼,万花如海。”

《繁花》的热播,不仅为观众贡献了一幕幕风云变幻的上海的视觉盛宴,也让萧条多年的黄河路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

在老上海口中,黄河路无疑是当时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那它最火爆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电视剧里展现了1993年春节的场景,这样描述道:不到800米长的街道,塞满八、九十家饭店,且经常从上午十点营业到次日凌晨五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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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个温兆伦这样的明星来为开业剪彩,实在稀松平常,年三十的鞭炮能比赛放到凌晨两点。
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而主要场景之一的“至真园”的地址(黄河路50号)正是现在的“苔圣园”,据说今年的年夜饭已经订爆了,可谓一座难求!
虽然和“始于1993年”的年份一致,但我第一反应的是,“至真园”的原型应该是“阿毛炖品”
年轻一辈的小囡可能不清楚,但若回去问问家里的老人,他们一定晓得这个叱咤风云的名字,黄河路上迄今最传奇的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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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阿毛炖品背后有大人物
提起阿毛炖品,先要说的主角是周正毅,这位公认的《繁花》中宝总的原型。
比起宝总,周正毅的家境还要差些。他1961年出生于上海,家境贫寒,只有小学文化,17岁便开始闯荡社会,后来遇到命中贵人,结识妻子毛玉萍,二人迅速打得火热,共同创业。
1993年,积累了原始资本的夫妇二人一到黄河路,就出手不凡。不租店铺,而是直接全款买下了一整个独栋五层楼作为店面,主营的就是当时上海滩富贵阶层中最为风行的粤菜。
自此,以毛玉萍“花名”命名的“阿毛炖品”的招牌,在黄河路打响了。
虽然听起来普通,甚至还有点土气,但事实上,自开业之后,生意兴隆,盈利千万,而且往来无白丁。
周正毅是对外宣称,阿毛炖品一年能赚近千万的利润。
不过这个数字遭到了苔圣园老板的质疑。作为黄河路上生意最好的饭店之一,苔圣园的规模在比阿毛炖品大三倍的基础上,一年才勉强有1000万元的利润。在他眼里,阿毛炖品只能算是二流水准。
那么,这样一家二流饭店如何让整个竞争激烈的黄河路为之轰动呢?
它的秘诀不是菜式,而是来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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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毅的发家,阿毛炖品功不可没。
《繁花》里的至真园是上海商战的核心,汇集金钱和权力的同时,吸引了人脉和信息的聚集,阿毛炖品莫不如是,《南方周末》的说法是“上海银行家的食堂”。
当然,究竟有多少大人物去过这家饭店,或许永远不得而知,即便想拍成电影,恐怕也永远不能上映。
但可以确定的是,正是因为借着这个名号,周正毅结识了不少上海的政商名流,长袖善舞,打通了各式各样的门路,靠着无数桌高端的商务宴请,获得了金融投资的诀窍
1995年,趁着国企职工股上市流通的高峰期,周正毅看准机会,倾囊所有,仅用几块钱的成本价大量收职工股,再高价卖出,套现离场,资产暴涨了几十倍。
1997年,他进军房地产市场,在上海楼市低潮期,收购了一大批荒地和烂尾楼,稍微装修后转手再卖,净赚5个亿;同一年又杀入低迷的香港股市和房地产市场,也是获利丰厚。
此后几年,他通过注册、收购和托管公司等手段,先后组建了80多家关联子公司,构建起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同时也在试探法律边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2000年,周正毅第一次入选《福布斯》内地富豪榜第94位,他不服气地表示这个排名低估了,并主动把资产证明寄过去;
2002年,《福布斯》榜单将其列为内地富豪榜第11位,并被福布斯封为上海市首富。不过这份高调炫富的口气也使他整个人“飘了”,最终招来了牢狱之灾。
再后来,随着这位草根大亨锒铛入狱,阿毛炖品也逐渐门可罗雀。但从它的故事里,我们仍能一窥黄河路的江湖地位,以及那个年代所特有的人情世故。

02.
黄河路127号的前世今生
赫赫有名的阿毛炖品位于黄河路127号。
在上海职工月平均工资才471元的1993年,这里的佛跳墙已经58元一位,秘制炖鹿肉22元一位,红烧大排翅188元一位。
而作为90年代三大美食街之一,曾经的黄河路就是大上海的繁华缩影,甚至和剧中的场景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乱花迷眼,满大街弥漫着美食与金钱的味道。隔路相望的杏花楼和功德林、金碧辉煌的乾隆美食、老牌本帮菜馆悦来酒家、原名“金米萝”的金八仙大酒楼、盛名在外的粤味馆……都是黄河路上陪伴一代人长大和老去的饭店。
“独上阁楼,最好是夜里”,每到夜幕时分,顾客盈门,无论是商务宴请,还是家庭聚会,去黄河路吃饭,成了特别气派、值得吹嘘的一件事。
难怪老上海人都讲,“到了黄河路身价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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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刷完剧,我们也忍不住去黄河路一探究竟。只是眼前的黄河路,却与剧中的大相径庭。
尽管依然车水马龙,人从众,但很明显的是,早已褪去了往日繁华。穿梭在其中的不是电视剧里的商贾,也不是首富,倒真真切切变成了普罗大众。
再来看看如今的黄河路127号,换成了“佳乐汤包”。自从这家店被Tripadvisor推荐后,便成为这条街道上唯一的“网红独苗”,每天门口排队的人络绎不绝。
买一袋香得不得了的西饼屋蝴蝶酥,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也就一刻钟的事。
几年来,黄河路的关店潮是一家接一家,诸多老店光环不再。名震一时的饭店、酒楼也已走了七七八八,剩下来的大多不温不火。谁又敢相信此处以前竟是高端饭店林立、光怪陆离的?
占大多数的店面是千里香、马家烧烤、老上海葱油饼、黄山菜饭、重庆小面、汤包店、烧烤店等等……主打的是小饭店、小吃店,更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不管是整条街的特色菜品,还是人文风貌,都早已今非昔比。

以前做东的主人如果不点上一道,怕是有点“坍招势”(沪语“丢面子”)的椒盐大王蛇,如今禁止销售了;

自从上海禁止安装悬挂在建筑物以外的霓虹灯之后,黄河路华彩尽放的霓虹灯牌也就全然不见了;

从喧闹的南京西路转入,便是曾经的“黄河路美食休闲街”招牌处,曾几何时,那面银色招牌早已荡然无存。

或许只有被留下的砖木结构老式居住楼房和一些分割店铺,还在记录着那个纸醉金迷的黄金时代。

时过境迁,如今的黄河路只能勉强找到一些过往岁月的痕迹。

03.
戏里戏外,皆是故事
每一条声名鹊起的马路背后,都会有一段传奇。
了解完黄河路的近况,我更想说的是,和大多数上海老街一样,这里也藏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故事。
不仅有上述所说的昔日上海首富的奇闻轶事,还有黄河路第一、第二招牌的国际饭店,张爱玲暂居过的卡尔登公寓,名声赫然的上海第一影戏院和那些老旧、却充满回忆的弄堂......
估计很多朋友看完《繁花》,都会产生疑问:这样繁极一时的黄河路,衰落背后的最大推手是什么呢?
其实,从1887年的“东台路”、1904年的“派克路”,到1943年正式改名为“黄河路”,这条小马路早已走过137个年头。而它的鼎盛,前后不过十年。
它的兴起,汇集了一个时代的高光;它的没落,则代表了一个阶层的谢幕。
早在上世纪,餐饮业就陷入了困境。原因很简单,供给增加速度远远超过了需求的增长,导致了激烈的竞争。为了争夺有限的客源,各家饭店纷纷加入了价格战,将菜价压得越来越低,从而使餐饮行业的利润不断下滑。
而非典的爆发更是给这个行业带来了致命的打击,经历了一轮激烈的市场清洗后,只有少数幸存的餐饮店铺惨淡经营。
随着上海的快速发展,城市框架在不断拉大,取代黄河路辉煌繁华的,是静安区的张园,淮海路的国贸,黄浦区的新天地……逐渐成熟的综合性商业体,集合了休闲娱乐餐饮等多种功能,稀释掉了原来凤毛麟角的少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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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出版的《上海市志·服务业分志·商务和居民服务业卷(1978-2010)》将黄河路的盛极而衰总结为四点:特色菜品不再鲜明、硬件设施老旧、功能过于单一、房租和人力成本不断上升。
在以上现实条件的约束下,黄河路的更新慢慢落伍了,直至与这个时代彻底脱节。
除此之外,更容易忽视的,互联网正在改变传统的生意逻辑,也催生出了一种新的商业模式。
在中国人的文化里,推杯换盏,吃的不是饭,是生意、是人情,好关系都是“吃”出来的。所以老板总有开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酒,送不完的礼。
而做生意之所以得在饭桌上解决,本质上是因为信息不对称。做生意靠关系,做买卖靠熟人,大家习惯于钻门路,只有通过面对面交流才能建立信任,请客吃饭固然必不可少。
三十载春秋,在互联网时代,传统的商业逻辑正在被重塑。
当下,信息的传播速度更快,范围更广,也更加公开透明,这使得沟通成本大大降低,人们更容易接触到新的商业模式和理念。加上法制与监管的完善,也让暗箱操作的难度不断增加。
那种用凭借人际关系谋取生意的关系网,已经不再是唯一神器。
引用一位资深媒体人的话说,如今的商业竞争,打的是明牌,而不再是暗牌,所以,靠拉关系做生意这一套,已经没以前管用了。
随着生意逻辑的改变,黄河路渐渐沦为一条普通的美食街,在新的竞争格局下,它的优势被不断削弱,最终被湮没在城市化的喧嚣中。
一切过去的都会变成亲切的怀念。我们不由得感叹,“北京还是当年的北京,上海却不是当年的上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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