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互花米草的入侵，福建沿海的某些滩涂一度很难看到跳跳鱼、章鱼和螃蟹的身影
在总结多年来局部治理经验的基础上，福建鼓励各地因地制宜选择科学的除治方法，优先采取物理除治方法，努力不对海洋生态造成不利影响
福建已完成现存13.66万亩除治任务，除治攻坚工作取得重大阶段性成果，但仍需在防止“死灰复燃”以及后续生态修复、巩固提升等方面久久为功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涂洪长 董建国
互花米草被列为全球最危险的100种外来入侵物种之一。由于适合其生长的沿海滩涂广阔，福建一度是受互花米草危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近日在福建沿海调研发现，自2022年9月开展互花米草除治攻坚行动以来，当地不少地方已告别盘踞多年的“芳草萋萋”，除治攻坚、生态修复与景观提升取得较为显著的效果，但长远来看仍需加强区域联动，建立更加完善的长效机制。
向“生态杀手”宣战
福建省宁德市霞浦县东吾洋，海水澄净，滩涂上成片的红树林茁壮生长。就在一年多前，这片滩涂上还“盘踞”着近1.5万亩互花米草。“疯狂生长的互花米草不仅导致航道堵塞、生态环境破坏，还严重挤占渔民的生产生活空间。”宁德市霞浦县林业局三级主任科员朱丹说，由于互花米草入侵，当地沿海滩涂一度很难看到跳跳鱼、章鱼和螃蟹的身影。
互花米草耐盐耐淹、繁殖力极强，对滨海湿地生态与环境影响甚巨。以福建省互花米草危害最严重地区之一的闽东宁德市为例，该市互花米草面积约7.56万亩，占福建全省一半以上，不仅危及沿海生态，还侵占规划养殖区4.3万亩、航道港区3000多亩等，造成“草长人退生物绝”的烦恼。
福建在这场与外来入侵物种的斗争中，对症下药、系统治理、全盘作战，争取斩草除根。
福建省湿地保护中心主任周冬良说，在总结多年来局部治理经验的基础上，福建鼓励各地因地制宜选择科学的除治方法，优先采取物理除治方法，确保不对海洋生态造成不利影响。
2022年9月，福建全面打响互花米草除治攻坚战，按照“一年明显见效、二年基本除治、三年完成修复、长期加强管护”的总体目标，省政府成立工作专班，由分管副省长任组长，统筹协调除治攻坚工作，省级财政投入2.5亿多元，截至目前已完成现存13.66万亩除治任务，取得重大阶段性成果。
自上而下的空前重视、省市县资金的接连下达，让当地群众看到转机。据统计，福建全省累计投入作业施工机械设备近千台，组织4.8万人次参与除治。各地积极推广以工代赈，组织当地劳动力参与除治，带动群众就业1.8万人，发放劳务报酬4000多万元。
既要除，更要管。
福建省林业局局长王智桢说，福建坚持生态优先，按照“全民动员、方法对路、科学除治、生态提升、加强管护”的工作要求，因地制宜推进互花米草除治攻坚工作。
为实现“斩草除根”，福建还将除治、监测、管护一体化推进。宁德市湿地保护中心主任陈文杰说，宁德为此构建了治理互花米草天空地一体化监测网络，通过建设智慧监测平台，并以林长制为抓手开展日常定期巡查，避免复发蔓延。
还滩于民
对互花米草“斩草除根”之外，全链条治理更为重要。
福建将互花米草除治和生态修复、生态提升、乡村振兴统筹谋划，坚持除、用、管一体推进，持续巩固治理后生态效果和社会效应。截至目前，福建生态修复2万多亩。
记者实地走访发现，经过生态修复，互花米草除治区常常能看到螃蟹、跳跳鱼等底栖生物。
福建省林科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谭芳林说，经过大量田野调查，清除互花米草后的滩涂正重新恢复原有生态功能，滨海湿地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稳定性和可持续性明显增强。
闽江河口湿地曾饱受外来物种入侵之苦，互花米草面积一度超过5000亩。近年来，当地基本遏制了互花米草蔓延势头，并开展了有效的生态修复。
“我们在治理区域引种秋茄等乡土植物，同时保留部分光滩供水禽觅食栖息。”闽江河口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副主任林文波说，如今的闽江河口湿地，中华凤头燕鸥、勺嘴鹬、黑脸琵鹭等珍稀濒危鸟类都能觅得踪影。
群众实实在在享受到了环境改善带来的利好。宁德蕉城区鳌江村是一个渔业村，全村有5000多人。“高峰期村里有半数人从事滩涂养殖，但互花米草大肆蔓延导致航道堵塞、水质下降，文蛤、跳跳鱼等许多水产品濒临绝迹，随着3000多亩互花米草全面除治和养殖区重新规划，不少村民重新找回了家门口的生计。”村支部书记欧成安说。
环境改善也促进了乡村文旅经济发展。在霞浦县盐田乡中贝村鹅湾自然村，蔚蓝海水与红树林相映成趣，吸引了众多游客。除草之后，滩涂景观效果大大增强，当地又补植了1100多亩红树林，以滩涂摄影为依托，不断拓宽文旅产业。
福建厦门开展红树林湿地人工重构、互花米草防治。图为厦门市下潭尾红树林公园（2023年7月19日摄） 林善传摄/本刊
久久为功
多位受访专家表示，互花米草繁殖力强易“复发”，在防止“死灰复燃”以及后续生态修复、提升等方面仍需持续投入、久久为功。
加强区域联动、继续优化治理方法。互花米草生长区域环境复杂，扩繁能力强、易复发。记者在福建走访多地发现，一些互花米草的除治区又开始有了新的萌发。以宁德为例，2023年以来，全市共发现评估复萌面积6100多亩，复萌率达8%，仍需持续跟踪除治。
在业内人士看来，大规模除治难度不大，主要难在后期管护防止复发。有关专家建议，从国家层面组织互花米草除治修复技术集成攻关，开展互花米草动态监测技术和防止蔓延扩散机制研究，探索并推广除治修复效率高、成本低、污染小、可持续的互花米草综合防治修复技术。
长期管护成本较高，需要继续加大资金保障。福州、宁德多地基层干部坦言，一亩互花米草综合整治超过一万元，加之后续生态修复及景观提升项目等资金需求巨大，建议国家层面持续加大互花米草除治修复投入，对重点地区给予资金倾斜。
统筹“除得净”和“用得好”，激发各方力量参与。受访专家建议，引导社会共治，推动各地构建天空地一体的监测网络，落实网格化管理，实现动态跟踪、“除草务尽”；推动各地将互花米草除治与美丽乡村、美丽海湾、城市滨海公园、湿地公园等项目建设结合起来；鼓励吸纳社会资金参与生态修复，探索利用保险机制缓解资金缺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