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悉,德国著名学者扬· 阿斯曼(Jan Assmann)日前在康斯坦茨逝世,享年85岁。阿斯曼生于朗格海姆,德国著名的埃及学家、宗教学家、文化学者,逝世前任海德堡大学荣休教授、海德堡科学院院士。作为一位文化学者,扬· 阿斯曼与妻子阿莱达· 阿斯曼(Aleida Assmann)一道提出了文化记忆理论,并以此扬名世界。阿斯曼曾出版包括《出埃及纪:古代世界的革命》、《文化记忆:早期繁荣文化中的文字、记忆和政治身份》和《摩西的抉择:一神论的代价》在内的多部专著,并先后荣膺德国历史学家奖(1998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勋章(2006年)和托马斯· 曼奖(2011年)。
2015年底,阿斯曼夫妇应邀访华,就文化记忆研究在北京等地进行巡讲。中国社会科学网记者张君荣记录并整理了他们在中国佛学院的一场讲座。群学书院转载其一以飨读者,作为对阿斯曼教授的纪念。
什么是文化记忆
文 | 扬·阿斯曼
记录 | 张君荣
来源 | 中国社会科学网
什么是文化记忆?首先介绍一下我们俩个的研究历程。
1970年代末,在“诗学与阐释学”这个德国著名文科研究领域的机构之下,我们夫妇俩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文学交流考古学”。当时设定主要目标有两个。第一,希望我们的研究相对于1970年代末的研究而言,能够更加强调历史、史学观。第二,面对当时盛行的欧洲中心论,我们希望引入来自中国、印度、埃及等其他国家的历史文化。特别是,中国、印度的古代文明保留至今。
“文学交流考古学”研究组初期召开了两次大会,主题是文字性与口头性,当时的文化研究,人们是将文字和记忆作为一组相对的概念提出,进而将书写文化、记忆文化进行区分。其中,书写文化一派主要通过文字和文本的方式探索研究,另外的记忆文化为研究主题的这一派,他们是研究记忆和口头传承。通过大会的讨论,我们发现,文字和记忆并不是矛盾体,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文字不是记忆的反面,而是记忆的一种媒介。然后,我们寻找包含口头和书面两个层次的概念,这就是文化记忆。
于是,研究就进入了包含文化和记忆两个概念的领域。
阿斯曼在中国佛学院讲演现场
当时,学界对“文化”的研究普遍从共识的角度进行,认为文化是具有协调和组织功能的体系。我们则从历时角度出发,研究文化的稳定性、再造性功能。我们提出一个问题:文化是如何代代相传、进而再造出来,即文化记忆在历时性、身份认同中起到的作用。(提到身份认同,会想到家庭教养、学校教育等重要角色,但不能和我们这里所说的身份认同相提并论。刚才提到的记忆在历时层面的功能,记忆在个体层面上也具有同样的功能。文化分为共时的、历时的。)
(1)记忆
记忆是我们进行自我观察和自我认知的最为重要的机能。我们找寻自我的原则是,我们就是我们能够回忆起来的那个样子。记忆帮助我们在时间中找到我们的地位,回溯到生前到事情、预期到死后的事情。随着记忆的崩塌,在时间中的自我感知、作为组织和责任主体的自我投像都会遗失。比如,阿斯海默症患者就是失去时间中的自我感知。
(2)文化
文化通过何种形式才能够跨越时间被再次识别出来?首先要关注文化记忆,即要关注作为记忆的文化,它也是在社会、历史身份认同的意义上塑造出来的记忆。从共识的角度看,文化也具有更大团体中协调和组织历史的功能,时间中的自我定位、自我观察、宗教艺术等属于此列。我们将文化的这种功能称为文化记忆。
我们在研究中探索出一个新的记忆概念。此前,研究将记忆限定在人的身体,特别是大脑这个器官。有学者提出,由个体组成的小组没有实体的大脑,不能形成记忆;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又承认,个体记忆只有在社会活动中才能够被激活、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