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将1922年称为新时代元年。早在20世纪结束之前，人们已经普遍认为，1922年无疑是文学现代主义的神奇之年。
这一年，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开始出版，而T. S. 艾略特的《荒原》已经问世：这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英语小说和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英语诗歌。尽管文学品味几经变革，但这两部作品仍然是现代文学开端的双塔。
《尤利西斯》和《荒原》同属一年，为什么乔伊斯和艾略特都在1922年取得突破？比起把他们解释为时代精神的表现，这个问题有一个更为谦卑的答案。两位作家都将自己事业的起步归功于慷慨、不屈不挠、眼光独到的埃兹拉·庞德。
庞德不朽的荣誉
庞德意识到他们的潜力，这是他不朽的荣誉，他无私地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培养和促进他们的创作。一开始，庞德和乔伊斯的友谊主要通过书信传递，直到乔伊斯接受庞德的建议搬到巴黎，他们才开始见面——1920年代，巴黎作为无可争议的世界艺术之都，地位早已稳固。
但艾略特当时还是牛津大学的研究生，正在攻读哲学博士学位；他在伦敦多次见到庞德，这位比他略微年长的美国诗人把他介绍给了波希米亚风格的艺术圈。
同样多亏了庞德，乔伊斯和艾略特很快对彼此有所了解——艾略特读了发表在《小评论》上的《尤利西斯》章节，作品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但直到1920年夏天，他们才见面。
七年前，乔伊斯很穷，他和他的家人常常忍饥挨饿。庞德迅速纠正了这一切。他找到了出版商，出版了乔伊斯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和其他作品。他读了《尤利西斯》初稿，对乔伊斯大加赞赏，出版了这部作品。他为乔伊斯寻找各种各样的赞助人，其中最重要的是富裕而心怀理想主义的编辑哈丽特·肖·韦弗，她给乔伊斯提供了稳定的收入以维持生计；还有富有的纽约律师约翰·奎因，他为乔伊斯和艾略特的手稿支付了可观的费用。
庞德还是艾略特更重要的赞助人，不仅在物质方面。乔伊斯最宝贵的财富之一是对自己的天赋和生活中正确的选择有坚定不移的信念。相比之下，艾略特顾虑重重。他凭直觉知道自己在诗歌方面具有非凡的天赋，但无法确定这种天赋能否持久，也无法确定是否值得付出努力来发展自己的天赋。庞德告诉他，他早期的诗歌不仅前途无量，而且可能是新兴一代里写得最好的作品；是庞德让他下定决心放弃学业，搬到伦敦去。
各个领域的创新狂热
1922年，是拥有许多了不起的第一、诞生和奠基的一年。新闻报道了奥斯曼帝国的最终崩溃；英国自由主义终结，自由党在1922年的大选中被保守党彻底击败；马库斯·加维的新非洲梦想破灭。华盛顿会议使英国的制海权——可以追溯到西班牙无敌舰队被英国击败——被正式移交给美国。在艺术世界，达达被埋葬了，普鲁斯特去世了。
世界上第一个法西斯国家在意大利建立。同年年底的一项条约标志着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正式成立。埃及至少从英国获得了正式独立，而英国开始了对巴勒斯坦的托管。
这一年，广播不再是一种地方性的新奇事物，而是发展为世界性的广播媒介，美国几乎每天都有电台开播，英国广播公司（BBC）也开始在英国开播。
电影不再像过去那样新奇，尽管好莱坞在1921年和1922年被一系列丑闻严重挫伤，但它继续改变着名望的性质。查理·卓别林深受大众和知识分子的喜爱，是这个星球上最容易被辨认的人。1922年，卓别林决定从喜剧短片转型，并导演他的第一部真正的故事片《巴黎一妇人》，但他并不是唯一试图制作更雄心勃勃的作品的人。
那年年初，冯·施特罗海姆的《愚蠢的妻子们》是有史以来最昂贵的电影，但到了年底，它就被壮观的《罗宾汉》超越了。华特·迪士尼创立了“欢笑动画公司”，并制作了他最早的动画短片。极受欢迎的《北方的纳努克》是世界上第一部纪录片。第一部真正的彩色电影《海逝》正式上映。在俄罗斯，年轻的吉加·维尔托夫开始制作他的“电影真理报”纪录片。
四面八方，以及每个领域都有一股创新的狂热。现代语言哲学可以追溯到维特根斯坦那年出版的《逻辑哲学论》。现代人类学始于马林诺夫斯基《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的成功出版。康定斯基和克利加入了包豪斯，并将他们独特的才能添加到那个乌托邦项目中。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坐火车从新奥尔良到芝加哥，加入了金·奥利弗乐队，并成为爵士乐史上最伟大的演奏家。非裔美国人的文化随着哈莱姆文艺复兴的第一次高潮而成熟起来。
而他们所出现的天空——援引美国著名评论家哈里·莱文的一个比喻——“天才群星璀璨”。
[英]凯文·杰克逊著 唐建清译
《天才群星闪耀：1922，现代主义元年》
南京大学出版社2024.1
校对 陶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