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密：教学的基础是倾听！教师与学生如何做到有效倾听？

所谓教学就是师生的相互倾听，其主要意思有两个方面：一是教学是以倾听为基础的。只不过这个倾听不是指狭义上的听觉，而是广义上的，包括听觉、视觉等所有感官在内的“关注”。二是教学倾听不仅指学生的倾听或教师的倾听，更是指师生的相互倾听。师生的相互倾听不仅指字面上的教师和学生间的相互倾听，也包括学生和学生间的相互倾听。

因为教学在实质上是师生的对话，其基础便是倾听。借助倾听，学生感知并理解教师教的内容、方法、态度等；也是借助倾听，教师感知并理解学生学的状况、态度、方法等。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教育艺术的基础在于教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和感觉到学生的内心世界。”

唯其如此，教师与学生才可能在此基础上进行交流，产生思维共振、情感共鸣、活动默契，引发学生知识、道德、审美等方面的塑造或改变。相反地，如果失去倾听作基础，教学便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教学活动是一种师生组成的双边活动，需要师生共同参与。师生相互倾听，才能各自敞开心扉，走进对方内心世界，从而产生视域融合、同频共振。

如果教师一味地说教，不懂倾听学生的需要，则教学会失去针对性而无效；如果学生不能倾听老师的教学，则无法获知完整、细致的教学信息，而使学习受损。

香港学者朱少璋在其《聆听学》中指出：古时老师常说“坐，吾语汝”，正是要学生在聆听中学习。“聆听是学习的前提”这条金科玉律到今天也适用。一个无心于聆听的学生，心猿意马，上课“魂游太虚”，其学习成果是好是坏，可以想见。

事实上，聆听能力直接影响学习能力。相较于单方面的倾听，相互的倾听是最难的，更需要双方做出主动的努力。

所以，教学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而是两厢情愿的事。只有师生相互倾听，才能沟通双方的认知与情意，共同走进教学的境界。正如日本著名教育家佐藤学所说：教师追求的不是“发言热闹的教室”，而是“用心地相互倾听的教室”。只有在“用心地相互倾听的教室”里，才能让各种思考和情感相互交流，否则教学是不可能发生的。

师生相互倾听的教学并非新生事物，早在古代就已存在。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学鼓琴于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

从这段文字记述可知，孔子就是一个善于倾听的学习者，对老师所传授的琴曲他认真聆听、练习、体会，由表及里、逐层深入，拾级而进、终得其果。先是“习其曲”“习其数”“习其志”，直至“得其为人”。而师襄子也是一个善于倾听的教学指导者，他对孔子学习的阶段性进展，均能敏锐而准确地做出判断，说明他是在专注而细致的倾听之基础上得出结论的。这便是师生相互倾听的教学。

教学倾听如此重要，理应作为教学论的核心范畴之一。但实际上传统教学论对于教学中的倾听关注和研究远远不够。

主要表现有二：其一，是研究教师的倾听不够。传统教学论更为重视研究教师的言说，这背后反映的事实就是教师占据了课堂中的话语权。在传统课堂教学中，教师可以滔滔不绝，而学生只能默默聆听。教师的言说传达了一种意志，且是不容置疑的。

教师的高明就表现为言说的技巧与艺术，相应地，学生很少有言说的机会。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时至今日就应矫正一下，教师在教学时再多些倾听，同时给学生更多言说的机会。这标志着在课堂话语权方面，对教师中心的实质性超越。

实践表明，教师对学生的倾听有着丰富的教育意义，具体表现为欣赏学生的独特性、促进学生精彩观念的诞生、促进教师自身的发展、形成民主的课堂文化等。所以，现代教学论应将教师的教学倾听作为研究的重点问题。

其二，是研究师生的相互倾听不够。传统教学论研究单向的倾听较多些，但是若仅限于研究教师的倾听或学生的倾听，总令人感觉教学活动缺少了对象感。教学在事实上是一种关系性存在，缺少了其中任何一方，另一方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师生的相互倾听是异常复杂的，里面蕴含着教学的微妙机理。深入认识和精准把握相互倾听的规律性，是教师掌握有效教学艺术的重要标志。

所以，现代教学论应将师生的相互倾听作为研究的又一重点问题，而且应将之视为比教师的倾听更为重要的重点。二者相互关联，相互促进，共同揭示通往教学倾听世界的密钥。

倾听教学“将学生置于课堂教学的中心”，是对传统意义上“教书”模式的超越，反映了现代意义的“教人”范式的追求。其要旨在于教师基于倾听、通过倾听，来关注学生、理解学生、唤醒学生，从而真正实现促进学生发展之目的。

教学倾听还意味着教师对学生和自身的唤醒，听到儿童和自己心灵的声音，是一种新的教学观的建立。有助于教师在教学中克服对学生的漠视，不再将学生视为被动接收知识的容器，彻底打破根深蒂固的书本中心，回归到教学即是人教人的本真状态。

倾听是指向人的，不是指向书本的。学会倾听比学会言说更为重要。孟子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其实说的就是在教育教学过程中教师过度言说所产生的后果。

教师倾听传达出一种态度，就是对学生应有的尊重。学生对教师的接纳和喜爱程度与教师是否倾听、愿不愿意倾听有着密切的关系。对于学生的问题及表现，要能积极主动地关注。教师心里有学生，才会真正去倾听他们的声音，才能真正听得进去，才能真正听懂其中的意义。

教学毕竟是为学生的教学，无论是对单数的学生或复数的学生，教师都应“目中有人”，并对之了如指掌。教师倾听时若充满对学生的关心、爱护与期待，学生会敏锐地感受到，并产生相应的回馈。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教师应以诚恳的态度，开启学生的心灵世界。

教师的心理品质对倾听质量是有影响的。一方面教师要耐心倾听。“没有耐心的倾听，就不可能有慧心去发现一颗颗独特、鲜明、美丽的心。”有耐心表现为善于等待。教师在课堂倾听中耐心等待学生发言，在等待中无声地鼓励学生，其效果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听花开的声音”，教师静静地等待，等来的不仅是学生对问题的正确解读，还有学生对未来学习生活的信心和对学习活动产生的浓厚兴趣。

另一方面，教师的教学倾听要细致深入。不仅倾听学生的“有声之声”，而且倾听学生的“无声之声”。众声喧哗需要倾听，沉默无语更要倾听。教师在教学中要认真倾听学生内心的想法、隐藏的真相、对老师和同学的态度、故意掩饰的不安和紧张、难于消除的疑惑等，这些往往都深藏在容易忽略的细节中。

所以教师倾听的细致很重要，因为微妙尽在细节；倾听的深入也很重要，因为禅房常常隐于花木深处。

在课堂教学中，教师要面对全体学生，其倾听要兼顾每一位学生。

教师既要能普惠性倾听，像阳光普照一样，关注全班学生的动态；又要有良好的注意分配能力，能选择性倾听，将注意力重点集中到某一位学生身上。虽然这是很难做到的，但又是必须要做的。

具有高超倾听能力的教师，常能敏捷地在众声喧哗中倾听分辨出个别音差。学生是成长中的人，学生是有个性的人，学生是有能力的人。来自每个学生需求信息的细小差异，对于我们精准地进行教学决策也是很有价值的。

“对准弦”“调正音”，师生在一个频道里，教学才有知音相遇的感觉。我们要像沙里淘金一样珍惜每个学生的发言与表现，让我们先从做合格的倾听者开始。

教师不能只是做一做倾听的姿态，更要掌握教学倾听的技巧。我国台湾学者马行谊对倾听的六个范畴及其具体技巧进行了细致的叙述，可给予教师课堂教学倾听实践以有益的参考。

（1）听觉的接收。倾听者接收声音，以及掌握说话者所说的内容。如能听到来自说话者的声音信息，能掌握说话者所说的意图，能获得说话者所要传达的观念，能明了说话者印象、信念、态度、情绪等。

（2）信息的刺激。口头的语言和视觉的线索所带来的信息刺激。如对说话者的语言刺激加以确认，对说话者所使用词汇予以辨识，掌握说话者所表达的内容，对说话者的非口语信息加以解码。

（3）互动沟通。听说双方透过某种互动沟通的方式，澄清和深化聆听的内容。如透过某些行为（如发问、讨论等）和说话者进行互动沟通，设身处地地理解说话者的立场并加以确认，和说话者配合选择某种编码方式和同样的情境脉络，和说话者进行价值观的分享、妥协。

（4）转换意义。积极参与说话者的信息，并将之转换成新的意义。如参与说话者的内容并主动加以理解，重视说话者说话时的动机和企图，想象说话者所说的内容中可能的发挥空间，感受说话者所说信息中相关的意识流动。

（5）重新解释。主动地选择所听信息，重新界定其意义。如了解说话者对倾听者说的原因，重建说话者信息中和自己有关的部分，发现说话者所说的事物中有趣的部分，注意到说话者的言外之意。

（6）有所回应。倾听者在听后，对说话者或其内容表现出来的明确的应用和回馈的行为。如倾听后对说话者给予有兴致的回应，透过某种回馈行为，建立说话者和倾听者之间的联系，透过某种方式（如评价、批评），表示对所听内容的意见，当某些观念是清晰的或可接受的，倾听者会把它应用在日常生活之中。教师的教学倾听只有做 得“巧”了，其效果才可能是“妙”的。

我们已认识到教师的倾听是教学的前提和基础，这固然是非常必要的，但还不够。因为教师的倾听本身就是教学，其意义在于教师良好的倾听行为，潜移默化地给学生做出了倾听的直接示范，树立了可以模仿学习的榜样，有助于学生学会倾听，更好地参与到教学中来，与老师和同学更有深度、更有趣味地交流沟通。

在课堂教学中，教师优雅而正确的倾听，无疑就是给学生示范一种态度，让学生不自觉地去模仿；教师耐心地等待学生的回答，就让学生耳濡目染了倾听时对人的尊重；教师巧妙地处理学生的插话和跑题，就让学生理解并服气于教师的倾听能力；教师能够善于反思和改进倾听行为，也能有助于学生学习到倾听的良好品质。

教师倾听体现出教师具备自我反思的意识，是其在教学中的重要品质；教师倾听的表现样态和教育价值，都是值得给予关注和深入研究的。

学生倾听能力的发展，需要教师的指导做助力。教师不仅自己需要学会倾听，更重要的是指导学生成为良好的倾听者，才可成就师生相互倾听的教学。倾听不是简单的信息接受，而是一个主动的复杂的学习过程。教师对学生倾听的指导，是一件很专业的事情，需要用专业的精神和专业的方法，才能保障其达到应有的质量水平。

教师要帮助学生明了“听”与“倾听”之不同。在许多人看来，好像倾听是学生的天职，自然人人都会。“倾听谁不会呀？这还需要学习吗？”

其实不然。“听”是一个听觉正常的人很自然发生的事，但“倾听”不是，它是积极主动的、有意识地获取信息的主观行为，它需要言说者的专注、关切，是感官、思维、智力和情感的共同参与，是对教学信息进行注意、接收、思考、解读和反馈的过程。引导学生专注于倾听的教学，才是真正有效的教学。

倾听当然要用耳，但是更要用心。能听到耳内，更要听到心中。用耳听到的是声音，用心听到的是意义。

由耳到心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这正是衡量一个学习者是不是善于倾听的重要标准。集中注意、激发兴趣、分析辨别、归纳推理、进行反思、生成意义、建构新知等，就构成了用心倾听学习的完整过程和连续环节。要完成这段距离的路程，成为真正的好的倾听者，非常需要教师给予专业性的指导。在一定意义上，学生用心倾听所达到的深度，就决定着学生深度学习的程度。

教师将自己的倾听经验和成果收获跟学生开诚布公地分享，同时鼓励学生之间进行互相倾听并交流各自的体会，开展富有合作精神的教学倾听，善于发现其中的问题并及时改进，用心体会那种深入倾听带给我们的愉悦和幸福。

心理学研究表明，分享倾听可以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引起对别人的关注与关心，感受到人际交流的神奇与魅力。师生、生生在教学中一旦“确认过眼神”“对准过音频”，就会产生“心领神会”“心有灵犀”的共鸣现象。

教学倾听是需要同理心的。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强调的就是同理心。无论在日常生活还是课堂教学中，凡是有同理心的人，都是善于体察他人意愿、乐于理解和帮助他人的人。有同理心的倾听者，才能更好地善解人意。学生同理心的建立，是需要一定的倾听经验作为基础，教师的专业指导作为助力的。教师应该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并将其落到实处。

教师可为学生设计有效倾听的训练方案，积极发挥教师的引导作用。

（1）通过不断的提醒强化学生的倾听意识。教师每天上课前可以提醒学生，如：好学生在上课时要做到什么呀？孩子大声说：认真倾听！也可以让同学之间互相提醒，当发现同桌不认真听的时候，可以用胳膊肘轻轻碰他一下，或者用眼神提醒他。这样，学生的倾听意识就会被唤醒，倾听能力就会逐步提高。

（2）通过反复的倾听练习，养成学生良好的倾听习惯。如怎样集中倾听注意于相关对象和内容，快速排除倾听的环境干扰，将倾听与观察和思考紧密结合，如何回应倾听之后的言说，发现老师和同学倾听中的问题，相互评议倾听的优缺点，不随便抢话、插话，不嘲笑别人的表达失误，与对话者默契合作等。

（3）通过必要的激励促进学生倾听品质的提升。因为对学生来说，“一件事情哪怕再简单，只要学生做好了，就会给他们带来无法估量的快乐、满足和教育价值。”所以，教师应积极鼓励学生在倾听行为方面的良好表现及些微进步，切实提升学生学习倾听的品质水平。

学生学会倾听的意义不限于课堂的学习，更不限于知识的获取。首先，学生学会倾听关乎其全面发展。学生学会倾听，可直接帮助其高效优质地完成智育方面的学习，变得更加富有知识和智慧；学生学会倾听，有助于其习得社会规则和个人修养，处理好人际关系，变得更加富有教养和美德；学生学会倾听，有助于其审美意识的觉醒，发展感知美、欣赏美和创造美的能力，变得更加热爱生活、珍爱生命。

其次，学生学会倾听还关乎其持续发展。在学习化社会中，善于倾听的人能够更快地融于周围的环境，感受到各种变化和发展趋势，更准确地把握潜在的机会，灵活应对并化解可能的困境和挑战。

教师应秉持先进的倾听教学理念和开阔的学习指导视野，着眼于学生的全面发展和持续发展，致力于优秀倾听者的指导和培养，促进师生在相互倾听的教学中实现共同成长。师生相互倾听的教学，将为学校教育带来更多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