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说夜郎丨兴义府试院“议事亭”,议事还是吃饭

撰文: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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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兴义府试院有些建筑,能够与历史相互印证,比如大堂和两侧的左右官厅。大堂也称正堂,是听政、施令、典礼、会议等重要的公务场所,也是知府张锳经常使用的办公地点。大堂东西的左右官厅,通常为考官阅卷之地,同时也是上级督查、巡考等官员的下榻地点。比如光绪二十二年(1896)十二月,贵州学政严修到安龙巡考,下榻地点正是试院官厅。当然,也有存在“争议”的一些建筑,如“议事亭”。所谓“议事亭”,今天很普遍,特别爱建在社区广场、村头场坝等开阔处,乡里乡亲的大屋小事,到“议事亭”去商量,是一种开放式的民主协商平台。但兴义府试院是清代一座正规的官方建筑群,忽然来一座“议事亭”,感觉有些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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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义府试院大堂、官厅和考棚遗址 胡云江摄
兴义府试院“议事亭”的名称,最早来源1986年版的《安龙名胜古迹》,此后1989年版的《安龙县志》沿用,大意是清同治年间,张锳修建的兴义府试院毁于咸同大起义,所有建筑仅存大堂、议事亭和一些学舍。但在道光二十二年(1842)张锳修建完成兴义府试院后,留下《捐修试院详稿》和《试院岁修经费详稿》两篇重要文稿,均未提及试院有座“议事亭”。咸丰年间张锳编篡《兴义府志》,对试院有专文记录,也未提及。其子张之洞,其侄孙张桐,均写有关于兴义府试院一些建筑的诗文,同样未提及“议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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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义府试院“议事亭” 胡云江摄
“议事亭”位于兴义府试院东区,紧靠大堂东侧(右)官厅,坐南向北。建于直径15.4米的圆形水池正中,毛石砌亭基,亭基平面呈正方形,边长6.6米,高度2.2米。亭基上建四柱亭,柱间距4.2米,柱间装隔扇窗封闭,北侧隔扇中间开门,可谓“开窗面面凉”。屋外一周檐廊,鹅颈檐,共八柱支撑,柱下使用瓜形石柱础,柱间为美人靠栏杆护围。整亭穿斗木结构,四角攒尖顶,通高8.3米。亭基北侧檐廊栏杆开口,与跨水五曲石桥通连池外,曲桥两侧,齐腰石裙板为栏,池外砌一周矮石,古朴雅致。因亭子建在水池之中,具有一定私密性,今天解释其用途,多认为是考官和官员们商量重要事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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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亭五曲石桥
《兴义府志》张锳关于试院东区的描述中,有一句话,“对轩,有平台一。轩为公宴处,台为演剧处”,结合图纸,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有两个相对着的“轩(小房子)”,两轩之间建有一平台。两“轩”为“公宴处”,就是官员、文人士子们宴饮吃饭的地方。“台”为“演剧处”,相当于戏台,演戏的地方。宴的繁体字为“讌”,议的繁体字为“議”,会不会因为把“公讌”读成“公議”,最后造成“议事亭”的这种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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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义府试院“议事亭” 胡云江摄
据《大清宣宗成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八十九》 记载,道光十六年(1836)九月丁酉日,张锳升任古州同知时,贵州道监察御史(从五品,掌管监察和督察的官员)刘梦兰弹劾张锳,称张锳在道光十三年(1833)升任贵筑县长后,在贵阳“六洞桥买房,价值千余金”。又“大加改造,不时邀集(幕)僚(好)友,宴会其中。并署其楼曰,烟花三月。”此外,张锳还经常“于城外(东面)扶风山寺及(南面)观音寺等处,徵歌宴集,一脔之供,动夸珍异。在官靡费,为下效尤。”指其生活奢靡,呼朋唤友,宴会演戏,大吃大喝,搞得官员们上行下效。刘梦兰还参奏称:“又闻该员现将所买房屋,增加价值,抵作交代等语。从来民俗之转移,视乎吏治之得失。黔省地处边陲,民风素称淳朴,岂宜导以侈靡。又况仓库储积,关系国帑,尤不得任其将置买房屋,增价作抵,致帑项稍有短绌。”意思是张锳把自己的房子高价抵扣给国家,这顶“帽子”比吃美味珍馐的奢靡之风厉害多了,有贪腐之嫌。
据安龙县文史专家唐保华《张锳在贵州宦迹叙略》一文,道光皇帝得到奏报后,命令贵州巡抚贺长龄即刻彻查,“催令该员赶紧变价,归还仓库原款。傥有不敷,仍着严追,毋任支饰,并着严饬所属。禁止奢靡,力崇节俭,以肃吏治而正民风。”经贺长龄“将此谕令(张锳)知之”,并详细了解调查,同年十二月乙丑日奏报,称:“张锳素无奢靡等事。其任内交待仓谷,业经后任照数全收,依限接报,并未将房屋抵作交待。”此事遂以道光皇帝复旨:“所奏著毋庸议”了结,就是不用再说了,张锳未受牵连影响。
话分两头,张锳在兴义府试院修建公宴处和演剧处,说明监察御史刘梦兰的弹劾参奏,可能不完全是无风起浪,空穴来风。张锳祖籍河北南皮,历史上就有魏文帝曹丕与友人吴质等“文酒射雉、欢聚于此”之佳话,“南皮”一度成为友人雅集宴游的典故。曹丕《与朝歌令吴质书》云:“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南朝沈约“既豫平台集,复齿南皮宴”,南梁刘孝绰“南皮弦吹罢,终奕且留宾”,萧绎“南皮朝宴,西园夜游”等诗句,都是通过“南皮”,讲文人间的宴乐。道光年间,贵州总体趋于平靖,没有大的动乱,生活安逸,这也不免让热爱诗文的张锳,受些“南皮传统”影响。
兴义府试院的“议事亭”,也有学者认为是“纳旭亭”。就笔者个人感觉,尽管今天的“议事亭”和原始图纸上的“公宴处”,位置上有些出入,但作为一个宴请吃饭的地方,也算亭台傍水,小桥凭栏,杏桂茵茵,好不惬意。只是不知桌上的菜肴,是张锳河北南皮的家乡菜,还是安龙老城诸如饵块吧、羊肉粉、丝娃娃、红油卷粉、瓦耳糕等地方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