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视劳动者权益和安全的致命灾难

原标题：忽视劳动者权益和安全的致命灾难（主题）

——美国纽约内衣厂火灾事件的启示（副题）

20世纪初，正值美国经济高速发展的镀金时代，民众的核心诉求集中在工资收入、劳动时间等个体化内容，对社会安全等公共性议题关注较少。纽约内衣厂火灾则改变了注意力焦点，改写了政策议程，改变了美国社会。这场大火唤醒了纽约的社会良心，也震动了全美国，并且引发了一连串的社会改革。因此，它被称为“改变了美国的大火灾”，写入美国劳工运动史、妇女运动史和中学教科书，其教训值得汲取。

20世纪初，美国经济高速发展，城市化日新月异，欧洲移民蜂拥而至，但劳动环境危险恶劣，生命健康难以保障，火灾更是层出不穷。如，芝加哥剧院大火造成602人死亡，纽约港轮船火灾导致693人死亡等。引发剧烈社会变革的纽约内衣厂火灾，就是当时的惨剧之一。虽然此次事件死亡人数不是最多的火灾，但对美国社会的影响却是最大的。

在纽约曼哈顿南部百老汇和第六大道之间，有一个叫作华盛顿广场的长方形绿地。广场旁边有一栋10层的建筑，现在属于纽约大学。一百年前，许多年轻女孩每天穿过狭窄的街道进入大楼，但她们不是去上课，而是去内衣厂工作。当时的员工500多人，其中4/5是女性。火灾前，厂方经常锁闭车间、禁止交谈、限制使用卫生间，上班还要自备针、线等生产用具，并动辄被罚款。工人们不但经常加班到深夜，还没有加班费，下班还被搜身检查，这都导致了劳资关系紧张。女工们为争取权益，纷纷加入女装工人联合会，厂方为此开除了150多人。之后，纽约、费城等地举行4万多人的大罢工进行声援，这也是美国女工的首次大罢工。

1911年3月25日下午内衣厂突发火灾，大火先在8楼燃起，火焰和浓烟迅速蔓延整个车间。有人跑到消防水栓取出水龙，但发现软管腐烂，水阀生锈，水龙头无法开启。不久，火焰通过窗户进入车间，人们瞬间被吓坏，试图冲下楼梯，但发现门被锁闭。之后，人们慌乱中又尝试穿过车间冲出，但又被织物和工具绊倒。突然，楼梯间的机油桶爆炸，完全切断了退路。楼侧有太平梯，但通道被关闭，人们将百叶窗砸开，才爬上摇摇晃晃的铁质太平梯。在烈焰和重压下，太平梯突然绷断，梯上的人全部跌落地上摔死。

大火导致146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是女工。地方检察官以过失杀人罪对厂主提起公诉，但陪审团无法确定被告是否知道车间被锁，因此判厂主无罪。厂主在事后获得20万美元的财产保险赔偿，后来还进行业务重组，疑似规避民事诉讼。受害者家属只能对大厦所有者提起民事诉讼，最后每人仅获赔75美元。

内衣厂火灾事件震惊全美，在纽约市历史上的影响仅次于后来发生的9·11恐怖袭击事件。在此之前，美国各级政府认为劳动安全属企业内部事务，一般不去介入。此事件后，纽约各界纷纷行动，展开大规模调查，推动联邦以及州、市立法提高安全生产标准，改善工作环境。1911年6月，在这一事件的推动下，纽约州议会设立了调查委员会，并邀请各界人士参加，全面调查全市事故隐患。

在调查委员会推动下，纽约州先后通过了沙利文—霍伊法等36项立法，包括要求企业设置太平梯、消防出口、防火隔离、火灾警报和消防演习以及工作场所严格制定通风、照明、电梯、禁止吸烟和卫生标准。同时，还明确了企业雇主保障工人安全的责任与保护妇女和儿童的特别规定等制度。为确保实施，纽约还改组劳工部，大幅增加监管人员数量，授予劳动部门管理规章创制权。1915—1916年间，纽约还全面修改建筑法规，首次规定公共建筑物出口设置要求并严禁占用，以及旧建筑物改为工厂必须按新标准改造。为确保实施，纽约还扩展建设部职能，增加其检查营业场所、责令修缮改造、处罚违法行为等。后续几年间，纽约又通过了一系列新法案，在社会管理领域改革方面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内衣厂火灾成为社会领域改革的催化剂，也是保护妇女权利的节点，成为国际劳动妇女节的重要推动性事件之一。同时，也对国际劳工权利、生产安全、工作环境等改革起到了促进作用。

纽约内衣厂火灾倒逼了社会领域改革，并通过后续调查评估机制，完善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并逐步推广到全国。这场火灾客观上成为美国推动社会进步的标志性事件，其经验教训也为后人带来一些启示。

统筹各领域发展，保持协调推进。20世纪初，美国经济总量已跃居世界首位，但其他领域发展严重滞后，贫富悬殊、种族歧视、贪污腐败、劳动保护、环境污染、食品卫生等问题令人触目惊心。作家乔治的《进步与贫困》开启了号称“扒粪运动”的揭露文学序幕，作家辛克莱的著作《屠场》，对芝加哥一个肉食加工厂污秽不堪环境的暴露描述，使得公众舆论哗然，最终在全国进行了专门肉类加工调查，推动了肉食类检查法的制定。这些启示我们：经济发展的同时，要做到与其他领域统筹协调，社会政策与经济政策要进行目标一致性评估，才能最终保障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利用倒逼机制，做到变危为机。纽约内衣厂火灾事件发生后，推动了美国历史上空前的社会领域改革。4月5日，一个阴沉的下午，12万工人组成了一条长长的、沉默的河流，河流载着锥心之痛，从曼哈顿的心脏淌过。那是一场沉默的游行，除了哭泣，没有口号。在此之前，纽约人并不关心这些近在咫尺的“血汗工厂”里工人们的境遇，但这次灾难唤醒了纽约人的良知。之后，纽约建立了有25个成员的“改进工作场所安全委员会”。委员会头一年就在纽约视察了1836个工作场所，听取了222个人的相关证言。委员会的第一个4年任期，是大家公认的“工厂立法修法的黄金时期”。《劳动法》就是在这一时期通过的。根据委员会的建议，到1914年，纽约州共通过了34项改善工人工作条件和劳动安全的法律。这些法律的通过，被看作是“进步时代”最重要的成果。

完善政策评估机制，深度推进制度变迁。事件发生后，纽约州议会组织了调查委员会进行调查评估，并邀请了社会各界广泛参与。1911年10月到1912年12月间，先后举行了59次听证会，走访了47名目击证人，对20多家企业的3385个工作场所进行调查，完成了调查评估报告。委员会主席瓦格纳后来还在美国国会推动社会安全立法、失业保险、劳动赔偿、建设公共房屋和保护贸易联盟。因此，事件评估除了要找原因、分责任、严问责之外，更要开展政策调查评估，查找法律法规漏洞，全面推进制度完善，真正做到举一反三，防止惨剧重演。（李明）

来源：学习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