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会打伊朗吗?

伊朗是中东地区内一个很特殊的国家,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以来,出于“地区革命”的目的,伊朗在整个中东地区组建或支持了多支军事组织。
像大家耳熟能详的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哈马斯、伊拉克民兵武装真主旅等,背后多多少少都有来自伊朗培训、武器和资金支持。
这些非政府军事组织与德黑兰的关系很难评估,伊朗官方是不承认对其有直接影响力的,最多算盟友,但西方通常将它们全部视为伊朗“代理人”。
国际政治中,通过代理人行事是一种逃避责任的方法,不过另一方面,代理人不完全听话、甚至刻意把大哥拉下水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以也门胡塞武装为例,它发动红海封锁袭击的核心目的之一是追求自身国际承认(胡塞武装掌控了也门首都和半数人口,但仍被视为反政府武装),这一考量其实超出了伊朗的地缘政治布局,具有相当的自主性。
前文提到过,至拜登上台的2021年初,美国的海外军事基地可划分为3个战略区——欧洲、中东和亚太。
美国最大的15个海外军事基地中,有七个位于北约国家,四个位于亚太地区,三个在中东,还有一个在加勒比海。
拜登上台后,在地缘政治层面做了很大的调整,通过阿富汗撤军和抽调驻中东军事资源等操作,美国把中东战略区地位降格,相当于从“三个大军区”调整为“两个大军区+一个副大军区或军分区”。
伊朗包括域内的阿拉伯国家均意识到了这一深刻变化,即美国战略重心转移到乌克兰和亚太,在中东影响力衰退。
于是原本敌对伊朗的阿拉伯国家采取了一场政治豪赌,那便是与伊朗和解,探索后美国时代的中东新秩序。
2023年里,中东先后发生了一系列重大事件:
3月,沙特和伊朗在北京和解;
4月,沙特与也门胡塞武装启动和谈;
5月,受伊朗支持的叙利亚重新加入阿拉伯联盟;
10月,哈马斯与以色列的战争爆发;
11月,伊朗、埃及总统举行会晤,有望在未来实现复交(1979年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同年埃及与以色列签署和平条约,并向伊朗流亡国王提供政治庇护,两国随即断交)。
……
不难体会,当前中东地区大的趋势是从“阿拉伯国家与伊朗的矛盾”逐渐转变为“伊斯兰世界与以色列的矛盾”,这对于美国来说显然不是个好现象。
有媒体称,2024年将是拜登政府中东政策最危险的时刻,如何应对伊朗的挑战已成为影响大选的关键因素之一。
其实拜登这两年一直有意缓和与伊朗的关系,包括达成环囚和资产解冻协议、对伊朗军援俄罗斯睁只眼闭只眼等,但波斯人似乎吃准了拜登不愿意重新陷入中东泥潭的心思,对其步步紧逼。
而站在美国选民的角度,与特朗普果断下令击杀伊朗高级指挥官苏莱曼尼的强硬姿态相比,拜登的隐忍和让步显然不会为他的选情加分,尽管后者在战略谋划上要更加合理。
伊朗是一个综合实力很强的国家,拥有165万平方公里的领土、8300多万人口和60多万军队,是全球第四大产油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自近代以来一直是大国角力之地。
在美国霸权的鼎盛期,小布什总统曾立下过采用军事手段整合中东的宏图大志,当时唯一未能遂愿的目标便是伊朗。
2001年,震惊世界的“911事件”爆发。
小布什总统第一时间锁定了阿富汗、伊拉克和伊朗等几个目标,要求国防部制定入侵计划。
以今天的视角来看,美国的计划非常宏伟,是想用武力手段将三国全部拿下,从而一统亚欧大陆的心脏地带。
2001年10月7日,美军首先发起对阿富汗塔利班的打击,开战一个月后的11月12日晚,塔利班残部在夜色的掩护下逃离喀布尔,美军钢铁洪流浩浩荡荡开进城。
“子课题1”完成后,小布什马不停蹄的启动“子课题2”。
2002年10月,美国国会授权对伊拉克动武,时任美国国务卿的鲍威尔要求联合国安理会批准对伊拉克采取军事行动,称其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计划违反了先前的决议。
当时大多数成员国希望派遣武器核查员前赴伊拉克开展工作,以寻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确凿证据,如果有再动手也不迟。
然而风风火火的小布什表示“美国不会等待核查人员的报告”,并自发组建了一个军事联盟来对付伊拉克。
2003年3月20日,战争正式打响,美军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轻松解决战斗,并在同年年底逮捕了萨达姆,审判后处以绞刑。
从2003年底伊拉克战争结束到2008年9月美国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前,堪称伊朗最危险的时刻。
这一时期伊朗西部的伊拉克和东部的阿富汗均驻扎有美军重兵,南部的沙特、卡塔尔、阿联酋等是美国盟国,北部的土耳其也是美国盟国,伊朗处于四面楚歌的状态。
当时关于美国要打伊朗的报道不绝于耳。
其中《大西洋月刊》2004年12月发表了题为“伊朗会是下一个吗”的长文,称美国国防部已经对军事打击伊朗的作战行动进行了全面模拟:
第一个阶段是对伊朗革命卫队的基地进行空中打击;
第二阶段是对可疑的非常规武器地点和支援设施进行空中打击;
第三个阶段是美军从伊拉克、波斯湾北部、阿塞拜疆、阿富汗和格鲁吉亚等五个方向对伊发动全面地面进攻。
按照计划,美军将在20天内兵临德黑兰城下,以扶持亲美政府上台执政的方式给军事行动收尾。
往事悠悠,亚欧大陆心脏地带的大国博弈你方唱罢我登场。
尽管新世纪之初美国定下了宏伟的战略目标,但随着持续消耗,华盛顿渐渐感到有心无力。
2011年,美国从伊拉克撤军。
2016年,土耳其国内政变未遂,事后埃尔多安与西方的关系发生恶化。
2017年,沙特王储小萨勒曼上台,外交政策逐步“去美国化”。
2021年,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因为当初没有拿下伊朗,所以阿富汗也就成了一枚孤悬中亚腹地的“死棋”。
2023年,沙特伊朗和解,叙利亚重回阿盟,巴以大规模战争爆发。
……
时至今日,美国已不再执着于向中东倾注资源,想的只是尽快抽身而已。
2023年伊拉克战争二十周年之际,《外交事务》杂志发表了一篇回忆反思性质的文章,当中这样写道:
“二十年前,美国入侵伊拉克。美国花了十年的时间打破这个国家,然后试图重新组合起来;失败后,又花了十年的时间试图忘记这一切。”
这段话套在华盛顿的中东政策身上其实同样恰当——美国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想要塑造中东新秩序,失败后,现在又试图淡化并忘记这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