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小妞儿”穿着一身仙气十足的汉服来学校报到。上身是件粉色的小褂儿，衣服和袖口都十分肥大宽松，胸前的白色“Y字”形衣领异常显眼，右侧用丝带系了三个蝴蝶结在腋下，下身是一条浅黄色的百褶裙，绣着粉色小花儿，腰间系着粉色腰带，露着两根飘带做装饰。
这身打扮很快吸引了大家的眼球，众人纷纷侧目，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位下凡的仙女，这其中也包括我。作为班主任，我心里一直在打鼓：“又来一位个性张扬、不服管教的，以后可怎么办呢？”小妞儿的妈妈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连忙过来解释：“这丫头叛逆得很。我们是答应她穿汉服报到，但也已经跟她说好了，保证正式上课就不穿了，请您放心。”
为了维护自己在家长和学生心目中良好的第一印象，我还是强制自己的嘴角向上，很不自然地夸奖了小妞儿的汉服漂亮。她一看得到了我的认同，很得意地显摆说，家里还有很多套。看着她跳脱的样子，我心里好一阵惆怅。
当天下午，学生都换上了军训服。一眼望去，一片军绿。然而我还是能快速发现不穿汉服的小妞儿，因为她的热情开朗与多数学生的拘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太扎眼了。
第一天，有学生的军训服装开线了。作为有经验的班主任，我早就准备好了针线。但没想到，我还没动手呢，小妞儿从我手中抢走针线，笑着说：“这是小菜一碟儿，之前买的很多汉服都需要我缝几针穿上才合身呢。”
第二天，晚上全班在操场上唱歌联谊。有些女生想家了，唱着唱着就抹起眼泪。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在我正准备上前安慰学生并“借机”拉近关系的时候，小妞儿又和我抢起了“生意”，像个过来人一样，主动安慰起想家的女生。
第三天，教务处发课本。因为每次新生领书都会出现丢三落四的问题，所以经验告诉我一定要派一个稳重认真的学生，尽量把“误差”降到最低。可还没等我“点将”呢，小妞儿就主动请缨，带着班上仅有的6名男生风风火火冲向了教务处。结果是，不仅每种课本的数量没错儿，她还跟门卫大叔借了辆三轮车，一次性把所有课本全都运回了教室，并发到每个同学手里。
虽然她所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但我却没有对她进行任何特别表扬。因为根据我的经验，像小妞儿这样的学生是绝对经不起表扬的，一表扬准“飘”。我的策略是，等着她犯错误的时候，我再好好给她“泼盆凉水”，让她清醒清醒。
但谁承想，最终清醒的人是我。
一天早晨，我班的女生宿舍水管爆裂，已经“水淹七军”了。我火急火燎冲到现场，看到的却是小妞儿红着小脸、撸着袖子、卷着裤腿儿奋力清扫着地上的积水，水龙头被她用布条包扎得结结实实，已经不怎么漏水了。
“老师，已经不漏水了，宿管阿姨说待会儿就会有人过来修，我把这些水清理干净就回班上课。”小妞儿露着可爱的小虎牙向我汇报，我望着湿淋淋的她走了神儿。
我错了。我曾经以为张扬个性就是标新立异，就是哗众取宠，这种刻板印象让我对小妞儿一直抱有偏见。教科书上学到的“首因效应”教会我要极力用好第一印象助力班级管理，却让我忽视了“以貌取人”的偏狭。
当意识到错误时，我决定“及时止损”，摘掉有色眼镜，重新认识小妞儿。她性格外向，热情似火，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在班上人缘极好，有超强的组织能力。于是，我推荐她做了班长。我相信有了这个小助手，班级管理工作一定会事半功倍。
她那身曾被我用异样眼光打量过的汉服，也成为我们班的一扇文化之窗。我专门为小妞儿组织了“汉服真人图书馆”展示活动。她大大方方穿上汉服，现场给我们展示汉服古典、含蓄、轻盈、飘逸之美，给我们讲解圆袖交领象征天圆地方的智慧、“不依规矩不成方圆”的哲理以及腰间的衣带所代表的“平衡中正”的做人准则，让我们感受美的同时也了解了中华传统礼仪文化的厚重。学期末专业部组织礼仪操比赛，她巧妙地将汉服融入现代的礼仪表演，独树一帜的风格让我们班勇夺比赛第一名。
小妞儿的故事让我认识到，教师正确的学生观是建立在不断提升认识、开放胸怀基础上的；时刻归零，更新观念，潜心育人，是对学生的负责，更是一名中职教师的使命。
（作者单位系涿州市职业技术教育中心）
《中国教师报》2024年04月17日第15版
作者：兰玉萍